“世子爷愿赌服输本就坦荡磊落,不失君子风度,且愿意独自承担惩罚,更是一种爱护手下的表现,”南曦说着,瞥见淮南军将领下意识地点头赞同,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本宫觉得军法虽大,可人品难得,索性小惩大诫一番,军杖数量折半如何?”折半?楚红衣轻轻吁了口气。折半其实还好。四十杖虽然也不轻,可控制好力道,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淮南王镇守淮南二十年,影响力非同一般,此番远道回京,唯一的嫡子若是在帝都受了不可逆的重伤,只怕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凤公主即将即位的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了麻烦总归是不好。容毓眉心微蹙,似是觉得不太满意,然而不等他说话,淮南军数位将领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南曦行礼,恭敬地开口:“谢凤公主手下留情!”其他人自然跟着低头,恭敬地喊道:“公主殿下英明!”“谢凤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淮南军齐齐谢恩,声音震天,在军营里荡起沉闷激荡的回声,让人心头无法克制地生出一股浩瀚之气。瞧着眼前这气势,足可见淮南王世子在军中的威信和人缘,将士们对他绝对是真心实意地敬服。武将跟文臣不同,他们性情大多耿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迫于身份权势的臣服和真心实意的敬畏从他们的言行中可以看得出来,骗不了人。不过众人清楚,眼下摄政王容毓的处境已是骑虎难下。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他已然没有别的选择。凤公主是东陵储君,容毓只是大周摄政王,在东陵的军营里,自然储君说的话更有分量,就算摄政王是凤公主的皇夫——对,淮南军心里清楚大周摄政王跟东陵储君的关系,他们有志一同地认为,储君为尊,摄政王乃是公主的臣夫,理所当然应该听公主殿下的。所以南曦开了口,他们即刻谢恩,已经表示遵凤公主为君,认定了容毓必须服从。事实上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就算凤公主为储,在她没有登基之前,原则上其实是没有资格插手军营之事的。如果容毓不答应南曦的求情,她并不能强迫。所以他们才在公主开口之后立即谢恩,让容毓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并且他们也在赌,赌摄政王在凤公主面前会服从——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他若执意不愿改变主意,不愿手软,对于凤公主的威信无疑会带来很大的影响。众将士无比期待有个具备说话分量的人来干涉此事,却又担心冷峻无情的大周摄政王会拂逆了凤公主,所以这会儿才倾尽全力支持凤公主。容毓沉默不语。沉默的时间越长,对于全体将士来说,心理上受到的折磨越大。不知过了多久,容毓淡漠开口:“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公主殿下原本不该插手军营里的事情。”众人一惊。“摄政王此言差矣。”楚红衣淡淡反驳,“凤公主乃是东陵储君,以后的东陵女皇,东陵疆土皆是殿下之疆土,东陵子民皆是殿下之子民。东陵疆域之内所有的事情,女皇陛下都有权干涉,朝堂如是,军营亦不能例外。”淮南军中一位将领附和:“楚将军所言极是!东陵将士子民皆需臣服陛下,为陛下尽忠,保陛下之社稷江山!”此时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如何不驯,也不会蠢到逆了凤公主,只要能让自家世子少遭些罪,就算把这位公主捧上天也不为过。其他人齐声喊道:“东陵子民臣服女皇陛下,保陛下之江山社稷!”声音震天,气势恢宏,久久不绝。南曦表情有些微妙,觉得这群淮南军好像很单纯……然而目光不经意落到跪地的白袍青年身上,不知是不是她眼花,这位从始至终表现得都很沉着淡定的青年将军,嘴角好像细不可查地抽了抽。南曦若有所思。容毓没说话,待将士们声音落下,军营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又才终于松口,冷峻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凤公主殿下有令,本王自当遵从。”淮南军将领心神一松。“轩辕曜和凌帆每人四十军杖,其他人免除责罚。”容毓冷道,“动手。”话音落下,淮南军彻底松了口气。大周玄甲军将士也松了口气。楚红衣看了看那位白袍将军,眉眼间浮现深思,心头一抹怪异的感觉缓缓发酵。执杖的四位兵士没有理由再拖延,两人提着军棍走到轩辕曜左右,另外两人站在凌帆身旁。容毓抬手示意。兵士抬起手,杖起杖落,沉重的军杖狠狠地砸向两人脊背,从军杖砸到脊背的声音可以听出下手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水,打得结结实实。轩辕曜和凌帆都是军营里长大的,对军法熟悉得很,虽然身躯看起来没那么壮硕,可身体素质强悍却是事实,承受力自然也强一些。但即便如此,沉重的红木杖打在身上的疼痛也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数杖下去,两人脸色都开始发白,额头上沁出冷汗,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死死地扛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军营里静得,只听到军杖落在脊背上的声音。虽折了半,可该疼还是疼,该担心的还是担心,三军将领表情都绷着,紧张而又担忧地注视上校场中央挨打的两位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