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没说话,在床边坐了下来,宫女跪地为她宽衣脱鞋。对于突然归来的凤公主,她其实没太大敌意,到了她这个岁数,争强好胜的心思已经没那么强烈,跟后宫来来去去的嫔妃周旋了半辈子,原以为临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争不过天命。嬷嬷的话短暂地在她心里掀起了一点不甘,可那点不甘却转瞬即逝,不管私底下有多少抱怨,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祭司殿乃是东陵皇族的魂之所在,没有人能逆了祭司殿而去。连皇上都不敢生出违背,何况其他臣服于皇权之下的芸芸众生?宽衣躺在床上,陈皇后道:“罢了,皇上精神不济,有些事情只能本宫替他分忧解劳,待凤公主完成登基大典,选了皇夫,本宫也就随着皇上退位,在深宫颐养天年了,其他事情由着他们小辈去折腾吧。”贴身嬷嬷闻言笑道:“皇后宽容大度,要是魏王也能如此看得开就好了。”“看不开又能如何?”陈皇后阖眼,略显疲惫的声音,“他总不能凭着一己之力违背皇权,违背祭司殿……慢慢来吧,时日久了,总能想得开的。”“是。”贴身嬷嬷替她掖好了被角,吩咐两个当值的侍女好好守着,便转身走了出去。……南曦一觉睡到辰时才醒,在宫里很少有人能睡到这个时辰,皇上要早朝,天不亮就得起身。后宫嫔妃一大早要给皇后请安,自然也起得早,更衣梳洗之后早早去皇后宫里候着。皇子们幼时有早课,成年之后有政务,公主们要学习琴棋书画,总之也要早起。其他的宫人得伺候主子,当然更不可能睡到自然醒。所以即便身在富贵锦绣之中,也很有人真能做到随心所欲,时时刻刻都有一道道规矩枷锁束着,不得自由。原则上来说,南曦其实也不例外。只有她有容毓护着,容毓给她撑起了一片天,在最大限度上给了她随心所欲的权力,加上她现在怀有身孕,天气又冷,容毓醒来之后会故意让她多睡一会儿,压根没意识到储君身上该有的责任似的,只把她宠得像是某种四肢不勤的动物。此时此刻,这只四肢不勤的动物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包裹得很粽子似的美人:“容毓去哪儿了?”“奴婢不太清楚。”银月仔细地给她梳头,“王爷说让主子您多睡一会儿,他去去就来。”南曦嗯了一声,也没多问。外殿紫灵和月瞳领着几个侍女恭敬侍立,宫女们手里各捧着一个玉盘,玉盘上放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腰带,配饰,头饰……“启禀殿下。”徐嬷嬷走进殿来,恭敬禀报,“魏王府的婉郡主、怀王府的丹郡主和靖王府的嘉姑娘,以及淮南王府的雪菱郡主来了。”南曦微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看起来是个好日子……只是她们来这么早?似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银月笑道:“这些小姐都是初见主子,主子昨天让她们今天来玩,她们自然早早就过来了,总不能让主子等着她们不是?”身份差距摆在这里,即便只是善意的邀请也相当于召见,南曦不把礼节放在心上,不代表被召见的人也敢抱着怠慢的态度。南曦沉默须臾,“淮南王是……”“淮南王是有了封地的王爷,这次是特地带着一双儿女赶回来参见凤公主殿下的,应该会等到殿下登基之后才会离开。。”徐嬷嬷说着,及时补充了一句,“昨晚在宫宴上问殿下能不能跟摄政王说话的那位姑娘,就是淮南王的女儿雪菱小郡主。”南曦想到最晚那个小姑娘,淡淡笑道:“既然如此,让她们进来吧。”“是。”徐嬷嬷应下,随即迟疑地请示,“殿下稍后可要去未央宫皇后哪儿请安?”请安?南曦一愣,暗道,她还真没正儿八经地给谁请过安。“皇后有召见吗?”徐嬷嬷道:“没有。”南曦沉吟片刻:“皇后通常什么时候起身?”“皇后近来身子骨也不是很爽利,这会儿可能也刚起。”徐嬷嬷道,“殿下今日有空的话去陪着皇后坐坐就行,倒也不必非得早起去请安。”说白了凤公主身份尊贵,跟后宫嫔妃不同,皇后在她这里只是长辈,自然不会刻意为难她,她只需尽个小辈的心意去问个安就行。当然,她若不愿意,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着。“嗯。”南曦点头,“本宫等会看看再说。”“是。”徐嬷嬷转身走了出去。南曦在内殿梳妆打扮,换好衣服走出去就看到四个姑娘站在殿内,见到南曦出来,四人恭敬地朝她行礼:“参见凤公主。”“不用多礼。”南曦语气温和,“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东宫花园里走走。”“是。”五个年岁相当的姑娘一起往外走去,身着杏色宫装容貌娇俏的小姑娘软声开口:“凤公主殿下,怎么没看到摄政王呀?”南曦转头看她,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水灵灵的眸子里尽是期待之色,唇角不由挑了起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摄政王的?”“当然是为了拜见公主姐姐。”轩辕雪菱攀着她的手臂,表情娇憨,“可谁让摄政王长得太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过公主姐姐请放心,我对天发誓,人家对摄政王绝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