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我心口积压的郁愤几乎要胀破胸腔,可我说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压低了音量。
我的潜意识,终究还是想要护着他的!
他被我拍的往后退了一步,漆黑沉谙的眸子划过一抹受伤。
他看着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让我心底一揪。
“所以,你就凭着这个,断了我的死刑?!”
那一刻,他的眼神竟让我有些无法逼视,我的心猛烈的颤了颤,我突然生出一种或许是我真的误会了他的念头。
可是,能够在我饮食里动手脚的,只有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而按照许诺的说法,我是从一开始怀孕就接触了麝香,所以体内才会有那么多麝香囤积。
从我怀孕开始,就一直在吃的只有一样东西——
顾子言每天早晚为我准备的一杯牛奶!
所以,不是他,又会是谁?!
我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将这个猝然冒出来的念头掐灭,冷沉着一张脸,“好,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断?!”
这个时候,顾爷爷让人扶着颤巍巍的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段时间不见,我感觉他好像比之前衰老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顾子言很重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按理说不管是孩子的事,还是我们离婚的事,他都不会让顾爷爷知道才对?
可是顾爷爷看我的眼神,却让我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了。
老人家浑浊的眸子里有一种浓化不开的忧伤,看我的时候,却还是带着慈祥的笑,“菲菲来啦,在这站着干什么?过来,挨着爷爷坐。”
“爷爷,我……”
顾子言一把抓住我的手,“爷爷,我跟雨菲有点事要说,您要是吃好了,就让陈叔先送您回去。”说着,拉着我就想往外走。
“等等,”顾爷爷叫住他,带笑的脸渐渐冷下来,“不管有什么事,都先吃完饭再说!”
“爷爷……”
“我说……不管有什么事,都先吃完咳咳……咳咳咳……”
顾爷爷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都变了。
“爷爷……”我跟顾子言立刻扑上去一左一右扶着他,陈叔一边替他顺气,一边从包里翻出顾爷爷的药,“来,老爷,快把药吃了。”
我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顾爷爷颤抖着接过药,仰头吞下,又隔了一分钟,脸色才渐渐开始好转。
“爷爷,爷爷您没事吧?”我一边轻拍着顾爷爷的背,一边忍不住有些哽咽。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我明明知道在这个时候来找顾子言,会是这样的后果,可我还是来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得知孩子的失去是因为摄入麝香过量,我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一定要找顾子言问个清楚。
尽管我知道顾爷爷在这里,尽管我知道今天是在庆贺他的八十大寿,可我还是……
要是顾爷爷有什么好歹,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耳边落下男人低沉阴郁的声音,“放心吧,爷爷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就好似一道惊雷,重重的砸在我的心头上。
我仰眸有些怔愣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安慰我?!
可是男人没有在看我,他的目光充满了担忧的看着顾爷爷。
心脏再度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我再也忍不住,扭头转身捂着嘴飞快的跑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已经那么担心了,却还要第一时间安慰我?
为什么,我都已经跟顾子言闹得这般不可开交了,顾爷爷第一个选择的还是维护我?
为什么,我明明心里就肯定孩子的死是顾子言,结果却还下意识的要维护他?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拆穿顾子言心狠手辣的真面目,闹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管他有没有脸面,管他以后要怎么在临城立足,管他之后会怎么发疯一样的对付我,我应该把心里所有的怨愤、所有的怒火统统发泄出来。
不是已经想好了嘛,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一定要讨回一个说法。
为什么、为什么一看到顾爷爷差点发病,我就忍不住了?
身后有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正好电梯到了,我立刻冲了进去,疯狂的按闭合键。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顾子言一闪而过的充满担忧的脸。
下一秒,电梯门直接关上,而我也砰地一声瘫软在地,屈膝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在双腿间,抑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从知道孩子没了那一刻直到现在,我颓废过,沉默过,怨怼过,疯狂过,却就是没有哭过。
然而这一刻,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悦耳的铃声在此时此刻显得那样刺耳,我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啊……”
心底里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的我完全被痛苦包围,理智荡然无存,我疯了一样捶打着电梯。
然后尖锐的报警铃响了起来,然后突兀的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电梯安全部的监控员的声音,“女士,请问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是,请您原地等待,我们马上会派人过去帮助您。您这样捶打电梯的行为很危险,请立刻停止。”
“啊……”尖叫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我脱力般靠在电梯壁上。
“女士,女士你没事吧?需要我们为您叫救护车吗?”电梯里,监控员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我没事!”隔了一分钟,我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您……确定吗?”
对方明显不太相信,毕竟我刚才的行为实在不能称之为没事。
“我没事!”我又强调了一遍,抹了把脸,仰眸看向头顶的监控,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放心吧,我不会再砸电梯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