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娴静以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叶泽看着窗口的白衣女子,恍惚间脱口而出。
“小娘子,叫叶某何事。”
白衣女子低着头从窗口递出一件衣服,轻声道:“虽是夏天,但晚上也颇有些凉,你披些衣物,莫要坏了身子。”说罢不等叶泽回话,慌慌张张地塞进叶泽怀里,咣当一声关了窗户。
叶泽抱着衣物楞楞地站在窗口。
上次有人这样关心我,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雪地里,是在苍山上,还是在遥远的海边?
一道影子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叶泽的嘴角从上翘慢慢平复了下来,叹了口气披上外衣,靠着墙角缓缓坐了下去。
是你么,总在黑夜中闯进我的脑海。
白天的时候要让自己尽可能地忙,就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可一到晚上,有些东西便遏制不住地跳了出来。
要是有支烟就好了。
叶泽不知道窗子其实并没有彻底关上,一道小小的缝隙就能把院子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缝隙的后面是一汪秋水,倒映着叶泽孤单的身体。
他在想什么?是在思念着别人么?为什么散发着如此强烈的寂寞感?
那首无题无名的词,是写给哪位女子?灯火阑珊处,你又丢了谁?
一堵青墙,隔了两个人,我在上,你在下,我看着你,你看着天。
“姐姐,你在看什么?”黑暗中黑衣小姑娘拉着白衣女子的手,轻声问道。
“没什么。”白衣女子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你怎么还不睡?天色都这么晚了。”
黑衣小姑娘松开手伸了伸胳膊,大字型躺在床上。
“坏人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姐姐好像忽略了一些事。”
“什么意思?”白衣女子好奇地问道。
“他一出现,姐姐的两只眼里便只剩他一人,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却被你忽略了。”
“你仔细想想,在知我们是女儿身后,他竟还敢与我打打闹闹,正常情况下能干出这种事的,只会是泼皮流氓,不学无术之辈。”
“但很明显,他是个才华横溢之人,随口而作的一首无名词,几日就传遍了歙州城内,若仅这些,我也只当他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书生。”
“但他与我打闹时,我明确感受到了他并无半点猥亵之意,说他赤子之心有些过了,倒更像是习惯了这么做。”
“他的所作所为,行事准则,用先生们的话来说,就是‘离经叛道’!”
“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受到的任何一种教育都完全不同。”
白衣女子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竟观察出这么多东西,我为何一点也不曾感觉到。”
“因为你被猪油蒙了心。”黑衣小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白衣女子银牙轻咬,伸出玉指袭向妹妹的腰肢。
“姐姐,别闹!”黑衣小姑娘咯咯直笑,两个人在床上打闹作一团。
窗外的叶泽怨念深重,自己快冻成狗了,这姐妹俩还笑得出来,一点都不知道体恤自己。
蹲在墙角画着圈圈诅咒着姐妹俩,一阵脚步声却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叶泽一个侧身躲进角落,仗着自己身小体弱,和黑暗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半夜三更来我院中,倒要看看所为何事。”
脚步声从一旁掠过,叶泽这才探出脑袋,黑暗中风声簌簌,人影绰绰,瞄了半天,还是没看清楚来者何人。
就在叶泽磨牙地时候,月亮却从厚厚的乌云中钻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水泄一般撒向大地。
借着月光,叶泽这次总算看了个清楚,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和叶泽打听两个清秀少年的胖书生。
“这胖子来我院中干嘛?”叶泽黑着脸走了出去,在胖子背后猛的一拍,大喊道:“你鬼鬼祟祟的在作甚。”
这一声可把胖书生吓个半死,带着这百十公斤的肥膘,竟然一跳三尺,扭头一看是叶泽,怒骂道:“怎地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躲在背后吓人!”
叶泽搂着胖书生笑道:“我还不曾问你夜半三更不请自来是何意,你倒先责怪起我来了?”
“说!你来干嘛,敢撒谎便把你抓了送去府衙!”
胖书生眼睛转了转,也笑着道:“叶兄,我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说罢一手拉住叶泽道:“那羽笔绚丽多彩,看的兄弟心里甚是痒痒,只是此物价格确实太高了,兄弟我心有余得力不足,但又不想就这么白白错过,还请叶兄帮忙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罢胳膊轻轻一抖,几粒碎银子便滚入叶泽的袖中。
叶泽好笑地看着胖书生,心道原来送礼这门学问,自古以来就有啊!
摸了摸碎银子的份量,叶泽心里十分满意,脸上却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确实是有一支,只是这支原是留给我自己用的,所以这价格嘛~”
胖书生一听还有,精神顿时一震,立马道:“价格你说,有笔便好。”
叶泽苦着脸道:“真个舍不得给你,却是我唯一的宝贝了。”
说罢长叹口气,跺了跺脚,喊了声也罢,转身进灶房拿了支未曾染色的羽笔出来,扭头咬着牙道:“二十贯!少一分不可!”
胖书生闻言赶忙一把抢过,干笑道:“叶兄真个大气,让某家平白省了一大笔钱,事既已办好,那兄弟我就不打扰了!钱明日便送到,叶兄早点休息!”说罢怕叶泽反悔,拱了拱手不等叶泽答话便大步走了。
叶泽装模作样地在后面垫着脚大喊:“你等一下,我改主意啦~”
胖书生闻言走的更快了,不一会胖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叶泽笑着摇了摇头,兄弟跑什么,我血亏,你血赚,不骗你~
胖书生走了没一个时辰,叶泽正在院子中坐着发呆,脚步声却又突然响了起来。
“有点意思啊,今晚看样子是歇不了了,”叶泽思揣道。
站起身看去,却是昨日和一书生起了争执的华服公子。
“叶某早就恭候多时了!”不等华服公子说话,叶泽便笑着抢先说道。
华服公子也行了个礼,笑着道:“白日里听叶小官人说‘今日里所有的羽笔已卖完’,便觉得不止一层意思,话里套着话,晚上便打算一看究竟,果不如此!”
叶泽有点懵,心道自己就是字面意思啊,剩下的是打算下次再捞一大笔的。
“果然,不管是什么事,都架不住人瞎琢磨。”叶泽在心底疯狂吐槽,嘴上却不停地赞叹道:“真是个机敏的人,我在此等了一晚,也只等到你一人,除了你,竟无人再懂吾之心意,看来此物与你有缘啊!”
说罢转身,又去灶房拿出一只未上色的鹅毛笔,道:“此物是用最干净,最上等的翼羽所制,不曾沾染任何一种杂色,是我的珍藏,今日便二十贯赠与你。”
“并非是我要这银钱,只是做这笔靡费颇多,二十贯也只堪堪够付钱给匠人,你莫要误会。”
华服公子激动万分,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羽笔,小心地收起来道:“二十贯怎可,我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四五十贯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不必如此。”
叶泽皱着眉道:“这万万不可……”
华服公子见叶泽不肯接受,大手一挥道:“叶小官人不必再说了,张某心意已决,五十贯,一分不少。”说罢不等叶泽回话,大笑着就走了。
叶泽挺替他们惋惜的,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怎么就这么心急,就不听我把话说完,这钱挣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唉,希望这样的事儿多来点~
窗户里的黑衣小姑娘看着院子中得意忘形的叶泽翻了个白眼,扭头道:“大姐你看这厮,净使些阴谋诡计,哪里有半点书生意气?”
白衣女子眼中却异彩连连,轻声道:“此人倒是个玲珑心,有些意思。”
“完了!”黑衣小姑娘悲呼一声,不再理白衣女子,拿被子裹了头朝着墙睡了。
白衣女子气的踢了妹妹两脚,却全无反应。
“哼,就知道睡。”白衣女子娇嗔一句,坐在窗边一会看看院中的叶泽,一会看看身旁睡觉的妹子,一晚不曾合眼。
叶泽这一晚,来来回回竟足足接了五波人,虽一晚没睡,但依旧兴致盎然,果然挣钱使人快乐啊!
直到天傍亮,庄子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活动,这才再没人来叶泽的小院子。
石宝起了个大早,伸了个懒腰,推门一看,却发现叶泽站在院中摇摇欲坠,衣服上都粘满了露水。
石宝吓了一跳,赶忙向前道:“兄弟,你怎地在此?”
不等叶泽回答,他的屋子吱呀一声响,两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推门走了出来。
原来白衣女子见叶泽一晚没睡,不忍他捱冻,天一亮便摇醒了妹妹,两人换了衣物从屋内出来想让叶泽进屋歇息,不曾想刚好撞上清早准备习武的石宝。
“啊?”石宝看看叶泽,又看看两位女子,嘴张的能塞进去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