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哪里是什么棋道高手,他连我都下不过……也不过是他连着一个月天天跑皇觉寺,把远空大师烦得不胜其扰罢了。”
姐妹俩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一会儿,端木纭才忍着笑对端木绯道“蓁蓁,那下棋的事可就得交给你了。”
“姐姐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五色碧桃给赢回来了。”端木绯挺了挺胸膛,一脸自信地道。
三人又了一会儿话,气氛其乐融融,这时,路夫人的丫鬟谨慎地提醒了一句“夫人,时候差不多了。”
路夫人想到了什么,歉然地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我还要去法堂听远空大师讲经,就先告辞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便都起身相送,道了声“慢走”,又坐了回去。
端木纭笑着道“蓁蓁,我们再看一会儿花,再去吃斋饭……”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前方传来丫鬟尖锐紧张的呼喊声打断了端木纭的话。
姐妹俩连忙循声望去,就见路夫人虚软地倒了下去,她的丫鬟吃力地扶住了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端木绯和端木纭加快脚步出了凉亭,端木纭帮着从路夫人的左手边扶住了她。
路夫人似乎是晕厥了过去,双眼紧闭,脸色发白,身上冷汗淋漓,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丫鬟惊慌失措,还在不断地唤着“夫人”,须臾,路夫人终于有了些反应,眼帘微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眼神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丫鬟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夫人,您吓死奴婢了!刚才您晕过去……一定是因为您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东西,不眠不休地为将军诵经祈福……”丫鬟越越是难过,眼眶红彤彤的,眼角溢出些许泪花。
端木纭和端木绯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端木绯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了一包松仁糖,递向了路夫人,“路夫人,您先吃点糖吧,吃了,就有力气了。”她笑得天真可爱,一脸诱哄的表情,就像是在哄一个姑娘似的,让路夫人看着有些好笑,又觉得暖心。
“多谢端木四姑娘了。”路夫人抬起虚弱的胳膊,拈了一颗松仁糖含入口中,嘴角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浅笑。
松仁糖又香又甜,溢满了口腔,渐渐地,路夫人感觉自己似乎又有了些力气,虽然四肢还是虚软无力……
端木纭提议道“路夫人,不如我们送你去寺里的厢房歇息一会儿吧?”
路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佳,便也没拒绝姐妹俩的好意,由端木纭和那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扶着路夫人慢慢地朝皇觉寺的西侧走去。
路夫人身子虚,她们几人便也走得极慢,一边走,一边不时询问路夫人的状况。
临近午时,许是香客们都去用斋饭了,后寺的人不多,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一个僧人。
穿过一片竹林,又绕过几个零星的殿宇,就见有两个香客朝她们这边走来,一男一女,一边走,一边在四下张望着什么,其中的女子约莫五十岁来岁,头发花白,身上穿了一件青色暗纹褙子,平凡的面孔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暗斑与皱纹,步履稳健,看来精神奕奕的。
那老妇上前了几步,笑着问道“这位夫人,两位姑娘,老身听闻今日在法堂有大师讲经,敢问法堂在何处?”老妇笑起来,面露颇为慈祥。
端木绯歪了歪螓首,觉得对方的口音似乎有些别扭。
路夫人客气地对着来人一笑,道“这位夫人,您走错方向了,法堂不在这边,在皇觉寺的东北边……”路夫人着,好心地给对方指了一个方向。
周围春风习习,带来阵阵花香、竹香、檀香……萦绕在四周。
端木绯鼻头动了动,在数种气味中闻道了一股特别的香味,这是草乌、闹羊花、曼陀罗……
这是……**香的成分!
糟糕!
端木绯瞳孔微缩,赶忙屏住了呼吸,又拉了拉端木纭的袖子,嘴里高喝道“来人,有贼!”
四周除了他们几个,根就没有别人,静悄悄的,只有那风吹树木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空气中。
老妇身后的两个大汉眉头一皱,快步地朝端木绯他们走来,而那老妇嘴角泛出一丝不屑的冷笑,神情陡然变冷,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般。
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空气里那种**香的气味变得更浓郁了……
端木绯尽管及时屏住了呼吸,但还是觉得头部一阵晕眩传来,眼前有些朦胧,她暗暗地掐着自己柔嫩的掌心,力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至于原就虚弱的路夫人早就身子一软,在丫鬟惊呼声中软倒了下去,“夫……”后面的“人”字还没出口,那丫鬟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端木纭咬了舌尖一下,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神志清醒。
这里不仅有她,还有妹妹。
她必须护住她的妹妹!
端木纭上前半步,把端木绯护在了身后,看着前面的几人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话音未落,就听老妇身后的中年大汉不耐烦地粗声道“赶紧把人带走!”
姐妹俩闻言,面色都是一变,面沉如水。
这个男子的话不是大盛官话,端木纭根听不懂对方在什么。
端木绯下意识地抓住了端木纭的右胳膊,她听懂了,这是南怀语。自,她就着祖父楚老太爷学过周边几国的语言,她又是过目不忘的,但凡学过的,都是能听会。
南怀人突然出现在京城,又意图掳走前方将士的家眷,显然是图谋不轨。
端木绯眉宇深锁,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里只有她和姐姐端木纭,要对上这两个南怀人,自保且不易,想要救下路夫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青衣老妇伸出粗壮的胳膊一把将路夫人抄了起来,而那中年大汉则昂首阔步地朝姐妹俩逼近,显然是要把她们一同带走。
端木绯神情冷静,自己中了迷香,能够保持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逃跑是不可能的。
自己刚刚的喊声应该能把附近的僧人或者香客引过来,所以,现在必须得拖延时间!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原来两位阁下是南怀人,我……”
话音刚起,上方的树冠突然又是一阵簌簌的骚动,接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轻盈地一跃而下,快得不可思议,在两个南怀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黑衣人已经一掌先劈在了那中年大汉的颈后,对方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就倒了下去。
黑衣人没有停歇,又转身朝那老妇看去,手里飞出一条长鞭,灵活得如同一尾吐信的毒蛇般,往老妇的脖子卷去。
那老妇此时也顾不上路夫人,先把人给放下了,一个驴打滚避开了鞭子,并同时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一把弯刀。
弯刀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老妇咬了咬牙,啐了一口,抓着手里的弯刀朝黑衣人刺去,银色的刀刃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朝劈了过去……
黑衣人不慌不忙,手腕一抖,手里的长鞭就调转了方向,鞭尾在甩在了老妇的右腕上,“啪”地抽出了一条红痕,接着就听“咣当”的一声,弯刀落在了地上,刀锋微颤。
趁着二人缠斗在一起,端木绯急忙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放着薄荷叶的香囊,闻了闻,薄荷那清凉刺鼻的感觉让她稍微又清醒了一点,虚软乏力的身子勉强提起些精神,她又急忙放到姐姐端木纭鼻下,让她也闻了闻。
这薄荷叶虽然不能解那**香的药性,却可以做应急之用。
端木纭面色缓过来些后,就把香囊还给了妹妹,神色紧张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与老妇,她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但是对方显然是在她们这一边的……
“妹妹……”
端木纭想什么,就听到远处传了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六七个僧人步履匆匆地拎着袍裾拿着木棍朝这边走来,嘴里还在着“在那边”、“贼人在那边”、“大家快点”之类的话。
那老妇当然也听到了动静,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抹游移。
高手过招,争的就是那瞬息,黑衣人微微一笑,猛地一个转身飞旋腿,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老妇的腹部,如同一记重锤般。
老妇闷哼一声,口里呕出一口鲜血,下一瞬,黑衣人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又是一脚踢在了她的腿胫骨上,她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些个僧人也跑到了七八丈外,看着这里倒了一地的人,而黑衣人又看着善恶不明,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端木绯连忙道“几位师傅,这个妇人与她的同伙是南怀人,请赶紧报京兆府。”
黑衣人一听是南怀人,双目微瞠,毫不迟疑地再次动手,这一次,直接出手卸掉了老妇的下巴,以免对方自杀。
“咯嗒”一声,那种骨骼关节的摩擦声听得人心里毛骨悚然,紧接着,黑衣人又是一掌狠狠地劈在她的后颈,把人直接给打晕了。
那些僧人登时一片哗然,皇觉寺出现了两个南怀奸细,非同可,他们一阵交头接耳后,就有一个年轻的僧人又急匆匆地跑了,打算去报官。
还有僧人去查看昏迷在地上的路夫人和她的丫鬟,一边唤着施主,一边吩咐人赶紧去准备轿椅,周围一片喧哗。
端木绯上前两步,步子还有些虚浮,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对着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端木绯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着一身精干的黑色劲装,一张娃娃脸五官清秀,目光明亮坚定……又似乎有几分游移。
黑衣人,也就是墨酉,神情尴尬地傻笑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可当不起端木四姑娘的大礼。
他既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反正什么也不对。
这一刻,墨酉心里真是羡慕刚跑去给公子报讯的墨戍啊。哎,难怪这家伙跑得这么快,真是奸滑啊!
封炎今日当值,此刻正在五行兵马司混日子,得了墨酉的禀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皇觉寺。
最后,他比京兆尹到得还快了一步。
皇觉寺的后寺已经被皇觉寺的僧人封闭了起来,几个面目忠厚的僧人谨慎地守在通往后寺的必经之道上,把香客们一一拦了下来,也包括封炎。
封炎随手拿出一块腰牌晃了晃,道“我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京中治安隶属我的管辖!”
圆脸僧人谨慎地看了看封炎的腰牌,发现对方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稍稍松了口气,与身旁的另一个僧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他们皇觉寺什么时候属于五城兵马司的管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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