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笑而不语,蔚蓝越想越是心惊。
南岭江到黑河郡一段以往并无官方势力介入,至多不过在沿岸码头收取些许费用。因而来往商船虽然活跃,却因水匪猖獗而难以得到庇护,被抢的怕了便有商船结伴而行。
但这并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后来便组织了商会,定期给水匪孝敬,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习惯。谁料两年前湄洲郡守与沿途几郡的郡守联名给朝廷上了折子,在那之后漕运应运而生。自此后,来往商船虽同样需要按货物重量缴税,比之孝敬水匪却委实轻松了不少。
蔚蓝自然清楚漕运是姜衍的势力,但她当时并没深想,只以为这厮意在肃清水匪的同时利用漕运这层外衣暗中拓展势力——到现在为止,漕运的人手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在这点上,姜衍从来就没瞒她。
但现在来看又何止如此,大约从那时候起,姜衍就想到有今日了吧。敢情这厮不仅瞄准了漕运,还瞄准了黑河郡这个东南粮仓,且将沿江的几个郡守全都脱下了水。
蔚蓝想了想,目光灼灼道:“漕运每年能给朝廷创造多少税收?”既然扯上了官家这面大旗,自然要给朝廷纳税,且应该数额还不小,要不几郡的郡守哪里肯应?
姜衍笑道:“大约两百万两左右吧。”
蔚蓝嘴角微抽,“这是能占漕运税收的几成?”
姜衍失笑,“两成吧。”
“太黑了。”蔚蓝无奈,不用想也知道余下的是被几郡的郡守分了。但谭秋林和渡娘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将大头交到这些郡守手中,所以肥的还是姜衍的腰包,“怪不得睿王殿下这么有底气。”
姜衍轻笑着摇了摇头,“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再说我也没搜刮民脂民膏,倘无漕运,肥的就是水匪的腰包,总的来说还是沿岸百姓受益,你说是不是。”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蔚蓝并无什么意见,只问道:“事情是交给苏青枝去做的?”这两年姜衍一直窝在上京城哪里也没去,唯一的机会便是清查黑河郡税银一案,“如此看来,苏青枝确实是个能人。”
姜衍笑眯眯道:“自然。”不是能人他也看不上呀。
“黑河郡可有涉入其中?”
“这倒没有。”姜衍知道蔚蓝想问什么,摇头道:“眼下时机未到,便是拉拢了这些人也没什么益处。再说这些人都不是我想要的。”
蔚蓝点头,“也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多个人知道多分风险,且能背叛第一次的人,自然能背叛第二次。啧,全都是硕鼠呀!”
说罢半眯着眼打量姜衍,微微笑道:“也不知道姜泽知晓后会不会哭。”姜泽当时之所以会让姜衍到黑河郡,可是奔着要杀了姜衍去的。谁料目的没能达成反被挖了墙角。
金银虽是俗物,却是沟通关系的好东西,有了这些加持,莫说姜泽不一定能将漕运的事情怀疑到姜衍头上来了,就算真怀疑了,也会有人自发的为姜衍说话。
这无关姜衍的身份,只因这些人全都是受益者——谁都不会嫌银子烫手,有了这两年的收入,这些人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哪里容得下旁人来抢?但凡有人打漕运的主意,少不得会想方设法阻挠。
蔚蓝先还觉得自己的镖局和商行是金母鸡,可对比姜衍的,还真不够看。
姜衍闻言失笑,“管他哭不哭,只要西海郡的百姓不哭便罢。”
“这倒是。”蔚蓝听罢瞬间就收拢了心神,笑眯眯道:“有了这些银子,能干的事情就多了,最多不过五年,西海郡定然能大变样。”
“那你现在能给我说你的打算了?”
蔚蓝点头,“我觉得西海郡应该能重好些农作物,虽比不得南方的小麦和水稻,却能从大夏引进元麦,此外还有西域的瓜果和马匹。”
元麦是大夏出产最多的一种粮食,包括西域的瓜果与宝马,姜衍游历时就曾想过,闻言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气候倒是适宜,元麦的种子也好拿,只马匹比较难办些。”
大夏与启泰的战事才刚结束,莫说两国势同水火禁止通行了,就是榷场都早就关闭。
蔚蓝自然清楚这点,但她既然敢说就有成算,不甚在意道:“没事,大不了不从大夏经过便是。”她手上还握着西北商行和镖局呢,既然已经将生意拓展到西域去了,大夏与启泰又是生死仇敌的关系,自然不可能紧盯着一条路。
只这条路她还有别的打算,一时半刻没打算启用罢了。
想着不由微微一笑,“瓜果与宝马不用着急,倒是元麦的种子要紧一些,你在大夏还有人手,可以吩咐人尽量多收购些,不过要小心洪武帝和尹尚的眼线了。”
此番之后,大夏绝对会将西海郡的动静盯得死死的,没准人家早就防着呢。
姜衍闻言一笑,“有什么关系,倘我的人失败了,不是还有你么?”
蔚蓝闻言一噎,蹭了蹭鼻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呢?”姜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戏谑。
蔚蓝耸肩,“好吧,你赢了,我尽量。”她在大夏自然是有人手的,这人正是擎浪,但启泰人的样貌与大夏人到底不同,擎浪好不容易才在大夏扎稳脚跟,她自然不想就这么废了。
姜衍颔首,也不问她具体有多少人,转而道:“那接下来便是人手了。”
“这个倒是更难办一些,你手中可是有人?”
“有些,但却不多。”姜衍喝了口茶若有所思,“最多几百,都是漕运上受伤后退下来的,其中有些女眷。你呢?”
“我手中也有一些,是蔚家军中的退役将士,但这些人本就不多。”蔚蓝想了想皱眉道:“我想让蔚家军参与其中,你觉得可行不?”这也是她想建立卫所的另一层原因,兵力分散后,以兵养兵就容易得多了。
姜衍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只怕不妥,反正种子还没到手,哪些地方适合种植也还需要勘察,此事可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