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些美人不是送给自己的,就是送给自己,自己也无法消受,蔚蓝心下好笑的同时,便起了看戏的心思。这是南疆送给姜泽的美人,看戏自然也要看姜泽身后的娘们儿是个什么表情。
蔚蓝放下银叉往上首看去,就见谢琳正慢条斯理的喝茶,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悦,大有一切都由姜泽做主的意思。而曹芳华则面上带笑,颇有几分好整以暇的意思。
至于德妃与淑妃,姜泽与谢琳乃至曹芳华都没发话,即便二人心中不虞,面上笑得很是勉强,却也没有开口。
面色最为难看的,还属谢诗意。
若说筵席开始之初,谢诗意面上的神色算得上柔和,此时却有些冷了,她面上虽然笑着,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蔚蓝丝毫不怀疑,若无矮几的遮掩,一定能见到谢诗意狠狠攥紧的拳头。
殿内沉寂了一瞬,姜泽不发话,无论是大臣还是他国使臣都不好开口。
姜泽定了定神,从美娇娘白花花的腰肢上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贵国皇上与太后有心了,既是如此,朕就收下了。”
开玩笑,他好歹是一国帝王,收几个美人又能算得上什么事?就算这真的是赵玺不怀好意送的,落在他手中,也休想翻出什么浪来!更何况,后宫还有他母后谢琳与皇后曹芳华坐镇,这二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就无需他多费心思。
南疆使臣见姜泽收下,面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又恭维了姜泽几句,这才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也有部分忠心的老臣想要劝解姜泽几句,但这样的场合,却是不能轻易开口。尤其事关两国邦交,便是他们怀疑南疆的用意,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也不好轻易表露。
接下来是北戎的礼物,北戎盛产各类皮毛与矿产,拓跋珏此行无心打草惊蛇,也暂时不想与启泰交恶,是以送出的礼物中规中矩,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最后才是大夏。
大夏的使臣队伍先是出来两名朝官,将带来的金银珠宝与布匹等物一一奉上,又退回席位上坐好,尹尚这才施施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微微拱手道:“启泰皇帝陛下,除了这些金银珠宝外,我大夏此行,本着与启泰长久交好的愿望,愿将本国最出色的公主,四公主尹娜嫁到贵国。”
大夏欲与启泰联姻一事,无论是启泰本国朝臣,还是南疆与北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是以,尹尚这话说出来,虽然有小部分闺秀感到诧异,到底也只诧异了一瞬。
姜泽闻言挑了挑眉,大夏使臣由尹尚带领出使的事情,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是以,在见到尹尚之时,他心中可谓是毫无波澜。
在他收集到的消息中,尹尚最近的处境委实算不得好,论理说,尹尚应该是极为困顿落魄才对。但他在尹尚身上竟然丝毫情绪也没看到,尤其镇国将军府满门被害这个黑锅,还是他亲自栽到尹尚头上的!
便是旁人不清楚内情,可自己与尹尚却是心知肚明。对于尹尚如今这副心平气和毫无芥蒂的模样,姜泽委实感到非常意外,但与此同时,姜泽对尹尚的戒备也更深了几分。
大夏与启泰联姻这个提议,虽是洪武帝亲自提及,但却是他乐见其成的,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垮姜衍,而为了今日这出戏码,他之前已经做了太多准备,甚至不惜与满朝文武对上。
如今,这事情会按着他预想中发展的期望虽然已经很是渺茫,可他却仍是不愿意放弃。
更何况,就连谢琳与谢诗意都已经出手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是以,姜泽只顿了顿,不经意的朝蔚蓝与姜衍的方向看了眼,便朗笑道:“二皇子殿下还请就坐。”他说着微微抬手,对尹尚做了个请的姿势。
又道:“贵国皇帝的意思朕已知晓,早在大夏使臣队伍出发之前,朕与贵国皇帝就已经修书达成默契,我启泰地大物博,好男儿比比皆是,今日在场的少年郎更是其中翘楚,二殿下与四公主昨日就已进京,未知可有已经中意的人选?”
尹尚与尹娜听罢还没吭声,蔚蓝却是暗呸了一声,快速与姜衍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清楚,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大殿上的启泰朝臣与三国使臣,闻言却是面上神色各异。
启泰的朝臣们暗暗皱眉,只觉得姜泽此言太过掉价。你既然已经说了在座的都是启泰好儿郎,且是其中翘楚,又何苦大方得将这些好儿郎当做烂白菜般任人挑选?
能参与今日这场筵席的,无不是上京城、乃至整个启泰国的世家名门、亦或肱骨之后,姜泽此言,无疑是贬低了自家的臣子,在大夏使臣面前失了体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如今只是顺水推舟,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是一国之君,你就不能注意下自己的言辞,好歹为启泰长点颜面吗?
三国使臣静静看戏,今日这出戏,不仅是姜泽期待的,也是他们万分期待的。若非如此,南疆与北戎,也不会是赵玺与拓跋珏亲自前往了。
对于有野心有抱负的当权者来说,能看到自己的对手犯蠢,当真是值得拍手称快的事情,姜泽此举,无论结果会朝那个方向发展,都注定了其结局,这将是掀开启泰国内讧最为精彩的序幕!
姜泽不知,他此时不仅在自家朝臣心目中的形象一跌再跌,再三国使臣中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沦为蠢货。
蔚蓝与姜衍面色如常,一个专注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一个还在叉着果子吃。
尹尚笑着环视了四周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尹娜的方向,也不知到底是在看尹娜,还是在看蔚蓝。
他微微沉吟了一瞬,转而对姜泽笑道:“启泰皇帝陛下诚意满满,本王与四公主又岂可辜负?可俗话说得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两国联谊一事,虽是为着两国长久安好,但也不可轻忽了当事人的幸福,要嫁入启泰的是本王的妹妹尹娜,要与之相处一生的,也是尹娜,是以,本王可不敢擅自做主,一切还得看尹娜的意思。”
该是尹娜出场了,蔚蓝虽是吃着果子并未四顾,却分明察觉到身侧的人动了动,随后,
满大殿的人都朝自己与尹娜所在的方向看来。
姜泽似是对尹尚的话极为满意,他朗笑出声道:“二皇子说得不错,是朕疏忽了,此事事关尹娜公主嫁入启泰之后,是否能与夫君相濡以沫,当真是应该征询尹娜公主的意思,却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蔚蓝暗道一声姜泽贱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银叉,就见身侧的尹娜已经站起来,似是不甚娇羞般缓步到大殿中央,一双秋水明眸径直望向姜泽,复又垂下头柔柔道:“启泰陛下此言当真?”
“当真!”姜泽心下微微有些惋惜,这样一个美人,他竟然要主动推给姜衍那个注定短命的!可思及尹尚与自己的立场,他又迅速收敛心神笑道:“公主安心,朕既已说了任公主亲自择婿,那就君无戏言!”
尹娜脸蛋绯红,面上浮起一抹恍如夏花般绚丽的笑容,微微福身道:“多谢启泰皇帝陛下!”言罢,她又朝谢琳的方向看去,目光盈盈道:“太后娘娘可会认为尹娜此举不妥?”
谢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说出自三国使臣进殿后的第一句话。
只见她顿了顿,面色慈爱道:“公主此言差异,觅得良婿乃是每个闺中女儿的愿望,公主此举虽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有出入,可事涉两国帮交,倒也全在情理之中。”
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拿话来堵满朝文武大臣的嘴啊!蔚蓝抬眸看了眼谢琳,视线忽而又转移到尹娜身上,心中已经悄悄竖起中指。
尹娜得了姜泽与谢琳的双重首肯,似乎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她一双妙目波光潋滟的在大殿中扫过,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之后,将视线准确无误的锁定在姜衍身上。
只见她步履优雅的缓缓上前,在姜衍面前站定,扭头对姜泽与谢琳道:“太后娘娘,皇帝陛下,本公主已经选好。”她说着话的时候,又微微羞怯的看了姜衍一眼。
蔚蓝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仍是看着酒杯就被的姜衍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有没人投怀送抱,姜衍如今即便是绷着脸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还是不能幸免啊!
姜衍似是察觉到蔚蓝的视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只是一瞬,却带着深深的谴责,似乎在责怪她,竟然连自家的男人被人觊觎了都还能笑得出来。
蔚蓝有些心虚的收回视线,就听上首的姜泽装相道:“哦?尹娜公主可是真的选好了?这位是朕的三皇弟,乃当朝睿王。”
尹娜先是朝姜泽羞怯的点点头,复又看向谢琳,道:“太后娘娘,既然尹娜所选乃的是当朝睿王,那便是太后娘娘的儿子,还请太后娘娘为尹娜做主!”说着,她盈盈一拜。
谢琳目光中划过笑意,又捏着绣帕掩唇轻笑了声,柔声道:“自是可以,尹娜公主好眼光,老三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不仅风仪出众智谋无双,更是紫芝山三公的亲传弟子,公主有福了。”
说着,她视线直直看向姜衍,出声道:“老三,既然尹娜公主已经开口,母后便将你的婚事定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日后成婚了,也好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一出,无论是蔚蓝,姜衍亦或姜澄、甚至是蔚池,都狠狠皱了皱眉。不清楚内情的人听了谢琳这一番话,还以为谢琳是个慈母呢,可事实上,谢琳是吗?
莫说是满殿的启泰大臣了,就是三国使臣,也清楚谢琳与姜衍之间的杀母之仇!这话谢琳也能说得出口,可见其不仅心如蛇蝎,脸皮还厚地几乎用长枪都戳不破!
姜衍对跟前的尹娜视若无睹,他终于放下手中的酒盏,漠然的抬眸看向谢琳与姜泽,道:“太后与皇上当本王是什么?”
谢琳与姜泽闻言一愣,他们当他是什么?自然是死敌,可这话也就能在心里想想。
“老三如何会有此一问?”谢琳黛眉微蹙,面上几分困惑几分不悦。
姜衍面上冷的能结成冰渣子,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太后既然如此关心本王的婚事,又岂能不知本王身上早有婚约?”
他说着微顿,视线在殿中的众人身上扫过,接着道:“且,太后连大夏公主的择婿心情都能考虑到,又怎能不问问本王的意思,就想直接将本王的婚事定下来?”
谢琳闻言神色一滞,这话并非她不想问,而是不能问,她一问,姜衍必然是不答应的。姜衍与蔚蓝有婚约的事情她自然是清楚,可她想要毁了姜衍与蔚蓝的心思从不曾改变。
否则,她也不会在镇国将军府让玄清出面之后,虽大面上默认玄清救了蔚蓝姐弟,实则在蔚家二房传出蔚蓝已经失了清白时推波助澜,并让谢诗意私底下找蔚蓝的茬,想要换个方法彻底败坏蔚蓝的名声了。
启泰朝臣们闻言面色瞬间难看起来,是啊,谢太后这是把睿王当成什么了?虽然他们早就猜到皇上一力促成大夏与启泰联姻的用意,可到了此时此刻,心中难免还是晦涩。
方才皇上已经把启泰的儿郎们贱卖了一次,如今谢太后竟是丝毫没问睿王的意思,便想直接定下来!抛开睿王是否真的已经有了婚约不提,睿王的语气虽算不上好,可这问话却合情合理——毕竟是终身大事,与大夏联姻,就意味着睿王府的后院会多一位异国公主。
而大夏与启泰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边关多少启泰将士为此殒命,两国结怨已深,根本就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一旦睿王应承下来,就意味着睿王的命运更加坎坷,可说是与皇位彻底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