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赵桓的话吓了徽宗这个太上皇帝一跳,金兵第三次围困东京汴梁?不不不,他心惊肉跳,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金兵!黄河以北大片地区还在金人手中,等他们休息够了,随时会再来。赵佶的心零乱了。
“改……元……迁……都……”赵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往出蹦。金兵两次南侵,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大宋风雨飘摇,大宋军队的战斗力低下不说,还各自为政号令不一。更重要的是往日繁华富裕的汴梁,被金人重点劫夺肆虐成了重灾区……从朝廷到地方,富人和穷人没了区别,反反复复地多次被搜刮,很多老百姓家里竟连隔夜粮都没有……没有一支能打硬仗的军队,没有一员能扛收复两河失地大旗的将帅,还没有钱……这个烂摊子不好收拾呀!
钦宗哭丧着脸,心说:俺的亲爹呀,你咋动不动就跑路呢?现在全天下都叫你赵跑跑呢,你知道不?
“改元,靖康不祥,是该改改,请太上皇……帝改吧……”赵桓说。
徽宗拿起御案上的朱笔,略一沉吟,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漂亮的瘦金体字,赵桓探头一看,是“天宁”两个字。
“天宁,天宁,天下安宁……”赵桓喃喃说道。
“迁都扬州或杭州如何?”徽宗问道。金人都是马军,长途跋涉十分怕热,趁现在是个空当,还能安稳淡定地搬个家,如果到了秋天,秋高气爽正好厮杀,再跑就来不及了。
赵桓想了想说:“明日在朝堂上议议吧。”
“康王现在何处?”徽宗忽然问道。康王是他的第九个儿子,文武兼备,饱读诗书不说,天生神力,能拉一百多斤重的大弓,也是这次被金人一锅端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
“康王缴还了兵符,现在应天府,上了请罪的折子,且叫他仍去做静安军节度使如何?”钦宗赵桓用询问的语调说。
“东京被围时,他在何处?兵符在手为何不发一兵一卒勤王?”赵佶怒道。
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彼时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坐视父兄被掳,赵宋宗室一锅端,赵构你若来东京,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康王疏上说,他正在磁州,有人假传圣旨说二圣正与金人议和,东京无虞,令他不去勤王恐坏了和议”,赵桓说,“当时尚书王云,宗泽皆可为证。”
赵佶也是服了,这两个证人挑选的真好,王云当时就被百姓群殴打死,宗泽现在已埋在镇江京岘山云台寺,还怎么为康王作证?
“罢了”,他叹气说,“皇帝处理就好。”
第二天,钦宗赵桓宣布了改元天宁元年,并提出了迁都杭州。
大臣们象炸了窝一样,居然有人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有人摇头叹气,有人默不作声……只有枢密院知事汪伯彦、中书侍郎黄潜善明确拥护。
少傅孙傅、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左中大夫兼知枢密院事赵鼎等人竟然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地伏地不起,请皇帝收回成命,一副若不收回就不想活了死谏的模样。
迁都而已,至于寻死觅活的吗?赵桓真心不懂,心说:一群土货,杭州可比汴京好玩多了,只怕去了都乐的不要不要的呢。
他咳嗽了几声静静场,不满地说:“兹事体大,且先议议,迁或不迁,从长计议。”
偏偏李纲不依不饶,高声斥道:“皇上可还记得前番被掳北去的牛车风光?”
这话一说,全场一片哗然,钦宗大怒,站起来满脸通红地用手指着李纲说:“你……”
李纲立刻匍匐在地上,慷慨激昂地说:“请皇上治臣死罪!二圣有幸还京,当痛定思痛励精图治。大宋绵延一百多年,岂可随意迁都?太原弃之,两河弃之,今东京亦弃之。若金人南侵至杭州,杭州是弃与不弃?试问那时皇上又欲迁都何处?”
钦宗哑然,他想说不是我想迁啊,是太上皇帝的意思。
赵鼎赶紧也跪伏到李纲身旁,大声说:“迁都绝不可行,东京百姓闻二圣还京,才渐兴归家之望,不再流离迁徙。若迁去杭州,叫帝京百姓空欢喜一场,必失天下民心。皇上受万民爱戴景仰,请安民心,与东京百姓共进退!”
钦宗默然起身道:“此事再议。”
少傅孙傅赶紧挤到前面,大喊道:“皇上此时最该延揽人才,整顿武备,秣马厉兵,以图收复两河!何来迁都一说,乱了人心,失了民望?请皇上不必再议!”
钦宗只好又坐下说道:“少傅所言极佳,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孙卿可有良荐?”
孙傅抬头说:“我等与皇上、太上皇帝如何还京的?”
钦宗笑问:“少傅是荐梁山泊宋江么?”
孙傅答道:“正是”,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朝堂上所有的人说,“朝堂之上,文臣拥挤不堪,不可谓不多;汴京城外,各州郡武将环伺,不可谓不勇。然东京围困,二圣被辱被掳,勤王者几人?死节者几人?截击金人奉二圣还者几人?”
朝堂之上,一片默然。孙傅更加慷慨激昂起来:“梁山泊宋江,大宋首盗也。然统兵数万飞驰汴京城外,血战瓦子坡。那宋江血溅袍甲,身被刀枪之重伤,再战相州汤阴,截回太上皇……试问天下盗寇如宋江者有几人?”
钦宗叹息道:“前者宋江屯兵城外刘家寺,朕多有赏赐,令他为楚州宣抚使,他十分不情愿,偏要回梁山泊去,朕又把济州、东平府与他做粮草养马之资。卿若说动宋江下山,朕必得重用之。”
孙傅叩着头说:“臣请与李大人同去,宋江必不推脱。”
钦宗点头答应了,向李纲说:“烦请李卿同去梁山走一遭,若说得宋江来归,二卿的大功劳也!”
中书侍郎黄潜善叫道:“且慢!宋江为人最是狂悖无礼,想宣和四年太上皇帝曾招安与他,他万般不肯,今日又再去,绝不肯下山,二位大人去了自取其辱而已。”
孙傅最看不起黄潜善和汪伯彦两人狼狈为奸,妒贤忌能了。他瞪了一眼黄潜善不屑地说:“宋江是当世英雄,赴国难救二圣,不贪半分功劳,不似你等功名来的容易。”
汪伯彦脸色难看起来,微带了几分怒气想要还嘴,钦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咽了口唾沫,自觉的闭上了嘴。
太上皇帝赵佶正在龙德宫写李若水的诗:胡马南来久不归,山河残破一身微。功名误我等云过,岁月惊人还云飞……
李若水李侍郎在金兵侮辱他们父子二人时,挺身维护所谓的皇帝尊严,惨遭金兵杀害。
钦宗赵桓下朝就来向太上皇帝汇报,任何大事必须要和赵佶汇报商量,赵佶甚至还想做一块“太上皇帝”的玉玺,想在朝政大事上和赵桓一起用印,老婆郑后阻止了他。郑后自从被金人掳走坐过牛车后,好象得了坐牛车的后遗症,整个人忽然变得很牛逼了,经常对赵佶冷嘲热讽,一点儿也不顾及太上皇帝老公的面子。
赵佶虽然生气,但心太软,不管咋说也是一起坐过金人牛车的患难夫妻吧。
“宋江……”赵佶放下笔,他对宋江的感情很复杂,宋江长的不帅还傲慢无礼,目无君王,哪个皇帝也不会喜欢他。但他却有忠义之心,敢与好勇斗狠的金兵死磕,截回自己力挽大宋之狂澜,英雄气概荡气回肠。
他看着懦弱的儿子,笑道:“你若不能驾驭此人,又当如何?”
钦宗笑嘻嘻地说:“有太上皇……帝镇着,我无忧也。”
“若他有别心,你我父子……”赵佶担忧地说。
赵桓心想:只要不被金人掳走坐牛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