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牛车“吱嘎吱嘎”的车轱辘声、女人悲泣的哭声**声、金兵的骂声喝斥声、抽打的皮鞭声传了过来……
宋小鱼微眯着眼,一动也不动,这一路都是截击的军队,不用急,就算金兵侥幸逃到了滑州,黄河两岸包括水上,两河豪杰早已磨刀霍霍,等候他们多时了。这一次一定要狠狠打疼打痛他们,一定要打的他们魂飞魄丧找不着北!历史上还没有这么嚣张跋扈的鞑子,把开封抢掠的这么干净,把什么皇帝大臣妃子等等都掳走,人财满获,尼玛带着这么多人和东西不操心劳神,不累吗?这哪里是打仗这是搬家呀!
瓦子坡离狼城岗只有四五里,宋小鱼准备让粘罕的队伍全部过完,然后从西面与狼城岗的人马从四个方向堵着打。
林冲和花荣死死盯着眼前的金兵,象赶集走亲戚,象搬家一样毫无防备、说说笑笑又行军异常缓慢的这支军队。队伍中间是一辆辆牛车,每辆牛车左右都有几名骑兵押解。牛车后面跟着哭哭啼啼,走的踉踉跄跄的宫人、内侍、倡优、工匠等人。宋小鱼叹了口气,怕伤及这么多无辜,只能取消伏击时乱箭射杀金兵的计划了,那么伤亡就会增大。
“皇帝、皇后在牛车里!”林冲低声说,他看见了中间一辆牛车里宋钦宗掀开帘子,回望汴梁时凄惶愁苦的脸。
“牛车里皆是被掳走的了”宋小鱼说,“传令三军,刀枪弓弩飞石皆迴避开牛车,不得有误!”
等了很久很久,宋小鱼几乎快睡着了,粘罕的部队终于过完。他打了个哈欠,大喝道:“出击!”
刹时间,万马齐鸣万马奔驰烟尘滚滚……牛车后面跟随的宫人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宋小鱼完全忘了自己是三军统帅,拍马舞枪直奔粘罕队伍的中段,花荣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宋钦宗正在和朱皇后抱头痛哭,他做梦也没想到金人会把他和太上皇乃至整个赵宋宗室都挟持北归。这几天他都不吃不喝彻夜难眠,他在反思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软弱没有主见,总是在战与和之间犹柔寡断;如果不听信谗言罢免李纲;如果第一次汴梁被围二十万勤王兵马不遣散,而是去驻守黄河两岸;如果在金兵第一次撤退时,听取种师道的话追击金兵,如果……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现在被掳走的屈辱的现实,从古至今闻所未闻的羞辱!自己才二十多岁呀,从皇帝沦为金人的阶下囚,这辈子还能活着回到汴梁吗?如果,如果还能回到从前,他一定会吸取这血淋淋的亡国教训,励精图治,当个好皇帝!他一次又一次泪眼朦胧地回望东京汴梁,流着泪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给东京人民带来这么大的灾难!赵桓虽万死难赎也!多么痛的领悟!
忽然他听见牛车外面人喊马嘶,杀声震天、刀枪撞击各种杂乱的声音传来……
朱皇后浑身哆嗦,紧紧抱着赵桓,颤声叫道:“官家……”
宋钦宗也害怕呀,轻轻拍着朱后的后背喃喃道:“皇后莫怕,还有比被掳走更屈辱凄惨的吗?”
他毕竟是个男人,壮着胆子偷偷掀了帘子往外面一看,暮色苍茫中,他竟然看见了宋小鱼的帅旗,一个大大的“宋”字,刺痛了他的心又点燃了他的希望。
“定是各处的勤王兵马前来护驾了!”钦宗紧紧搂住朱后,兴奋地说,“皇后莫怕!”
牛车外宋小鱼正和金兵千户阿替纪打的激烈,花荣和另一个金军千户国禄杀的难解难分。四面杀声此起彼伏,嘶吼声响彻云天,震醒了东京汴都的春梦,远处刚遭受浩劫的开封城里一片死寂。城破了国亡了,连两个皇帝都被人掳走了,君辱臣羞,人们的心已经疼麻木了。
阿替纪是金国的勇士,力大无穷,刀法娴熟,他从小在马上长大,无论从哪方面讲,宋小鱼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凌空一刀劈来,宋小鱼举枪架住,可怜瘦胳膊细腿的根本架不住。宋小鱼涨红了脸,看看四周都在捉对儿厮杀,根本没有谁有空来帮他。千古功名在此一举,关键他真的真的举不动,太沉了,撑不住了啊啊啊……真正的富贵功名不要命地求啊!肿么办?没人有空帮忙啊,他老脸憋的通红,猛然看见腰间的玄女剑,便用左手举着枪,右手迅速拔出了玄女剑,管他三七二十几,挥剑照阿替纪的刀用力砍去,只听刀剑相交,尖锐地一声“当”,阿替纪的刀刃早已缺了口。趁着阿替纪吃惊一发愣,宋小鱼收了剑撤了枪,拨马便逃。阿替纪的宝刀被砍了个缺口,气的七窍生烟,拍马紧紧追赶。宋小鱼一边跑一边从腰边袋子里摸出了三粒飞石,猛回头一挥手便朝正追的实在的阿替纪打去,阿替纪一点儿也没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几石子,一粒砸在鼻子上,口鼻流血,一粒打在手腕上疼的刀也掉了,还有一粒打在马头上,那马剧痛昂首长嘶。
宋小鱼迅速取出梅花弓,“嗖”地一声,一支梅花箭射入那马的左眼,那马再也受不了,扬蹄嘶吼一声身子便往地上倒去。宋小鱼拍马赶上去,举枪一阵乱刺,把阿替纪活活扎死在地上。
花荣正在追杀国禄,许多金兵扔了金银财物,没命地往狼城岗和雁鸣湖方向逃去。宋小鱼决定趁夜一路掩杀,和关胜、呼延灼几路合击,一直转道追击到滑州黄河南岸,这样可以减轻马京娘在两河的压力。
宋小鱼趁乱摸到一辆牛车边,用枪挑开帘子一看,却是张叔夜和何栗共一辆车。张叔夜一路不吃不喝,他暗下决心死也不离宋土,决心在白沟自尽殉国。外面的打斗和激战与他无关。
宋小鱼笑嘻嘻地在马上拱手叫道:“张太守别来无恙乎?”
张叔夜吃了一惊,忙睁开眼看见是宋小鱼,惊喜交加老泪纵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来追击金兵劫下自己的竟然会是梁山贼寇。
他忙拱手哽咽道:“多谢英雄相救……”说完就要下车。
宋小鱼摆摆手说:“外面甚乱,且在车里躲避,须臾自有梁山人马前来护送列位回东京。”
说完拍马要走,张叔夜叫道:“太上皇那里可有你的人马前去?”
宋小鱼摇头,故意逗他:“俺宋江的人马都在西边,北边却顾不得。”
张叔夜和何栗急的忙下了牛车,拦住宋小鱼的马头说:“请义士分拨人马速去救回太上皇!”
宋小鱼笑道:“去不得了,翰离不早已到了滑州渡了河了也。”
张叔夜顿足捶胸放声大哭,何栗也摇头叹息。
宋小鱼只好低声安慰道:“两位大人宽心,磁州宗相公先已去了北路陈桥驿和滑州。详情容后禀告。”
张叔夜这才收住哭声,一定要让宋小鱼下马,带他去见钦宗皇帝。
宋小鱼只好下了马,和两人一起去见帝后俩口子。
张叔夜走到钦宗牛车外,躬身颤巍巍地叫道:“臣知邓州张叔夜请皇上皇后安!”
钦宗掀开帘子,颤声问道:“张爱卿,这是何处?此刻外面又是甚么光景?”
张叔夜躬身答道:“天子勿惊,此地乃瓦子坡,距东京不过四十五里路程。万幸梁山义士宋公明领了梁山许多人马,前来救驾。”
宋钦宗十分惊诧,双眼直直地看着张叔夜身旁的宋小鱼。
宋小鱼双手抱拳,略一低头朗声说道:“小可郓城宋江,特来截杀金贼,救天子回銮!”
宋钦宗默然无语,勉强笑道:“甚好甚好……”
粘罕正领兵来寻宋钦宗,人马大乱顾不了金银财物,丢弃了许多辎重,但他还是想劫持帝后北归。一是回到黄龙府有个交待,二也是带着帝后同行是个护身符。
他在远处看见张叔夜和何栗,领着一个中年黑汉子,站在钦宗牛车外说话。身边的完颜昌指着宋小鱼说:“副帅,那黑汉便是在东平府杀了真珠将军的宋江!”
粘罕大怒,咬牙切齿地骂道:“我不杀他,怎好为人父!贼人看箭!”说完,早已弯弓搭箭,“嗖”地一声箭似流星赶月,直奔宋小鱼的后背。
张叔夜耳朵灵敏,一回头,飞箭已到,顾不得提醒,只好猛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宋小鱼,只觉后背一痛……
钦宗吓的目瞪口呆,赶紧放下帘子。何栗抱住张叔夜一迭声地叫道:“嵇仲兄嵇仲兄……”
宋小鱼流泪握住张叔夜的手,张叔夜看着宋小鱼,声音微弱地说:“贼人欲还来劫持天子,大宋奇耻也!请一定奉回二圣还京,切切……”说完含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