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子得罪了明王,赔得倾家荡产,连祖产都卖了,这才保下了那个败家子。
虽说我不缺钱,可地当真没多少,若是遇上天灾,有钱倒不如有地。
多囤些粮食才是正经的。
妙樱显然十分认同我的想法,自动忽略前院的事,凑到我跟前谄笑道:小姐,既然买都买了,不如把西山的杏子林也买下来吧。
春暖花开,可以赏杏花,天气稍热时,可以吃到新鲜的杏子,吃不完的也可以拿去卖,稳赚不亏。
我稍加思索,觉得甚好,大手一挥,准了!
花钱的时候总是分外愉悦,看完账本,发现商铺的盈利又涨了不少,不禁感叹:花钱的速度太慢,着实郁闷。
妙樱一脸无语。
晚间,前院的丫鬟前来禀告,说是老夫人请我过去用膳。
我特意换了身衣裳,华贵而不失优雅的云锦,嵌着五彩宝石的金钗,满绿的翡翠手镯,衬得我肤白如雪,娇艳无比。
我像一只发着光的金孔雀,花枝招展地来到前院,看到我的一瞬间,婆母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嫌弃。
沈氏,来见过你妹妹。
我一看,许久不见的元毅辰的身后站着一位女子,小腹暂时还看不出隆起,羞羞切切的模样,脸颊染着红晕,头发枯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也不过如此嘛。
元毅辰却对她十分在意,好似害怕我伤害她一般,将她护在身后,做足的保护的姿态。
我笑道:这就是夫君带回来的姑娘,长得真是……清新。
那姑娘脸色一僵,差点哭出来。
元毅辰顿生怜爱之情,冷冷地瞥向我:夫人为何要刁难柔儿?
2
周围的人都对我怒目而视,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甚至可以说,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夫君和别人有了孩子,还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回来,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可到了明天,我就会成为夫人圈里的笑柄。
这些都没人在意,在他们眼中,此时的我只是个善妒的恶妇,正在欺负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下人有意见只能憋着,婆母却不会为难自己,拍板道:柔儿已经怀了毅辰的孩子,总不能委屈了她,就迎入府中,暂时当个贵妾。
暂时?
我笑了。
若是他日柔儿生下男孩,是不是还要抬为平妻?或者更甚,休了我这个正妻,给她腾位置也不一定。
我看向元毅辰,只见他一脸认同。
整个屋子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我不说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清冷的香气在口中蔓延。
这是上好的雪芽,茶树在雪中发芽,开春前,茶农冒着大雪采摘,每一片茶叶都是最鲜嫩的芽尖。
一两茶,千两金。
我巴巴地送来,不落一句好,反而被婆母指责奢靡。
不过她倒是不嫌弃茶叶,两年喝了十几斤。
眼见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存在感最弱的柔儿忍不住开口: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和辰郎是真心相爱的,求你不要怪罪我们。
她宛若一朵娇弱的小白花,风一吹就倒了。
于是我又成了恶人,平白遭受一堆白眼,只可惜妙樱不在,不然该让她学学,人家这才叫女子!
柔儿姑娘,既然母亲和夫君都喜欢你,我也不好说什么,便听母亲的,当个妾吧。反正我也无力阻止他么的决定,不如卖个人情,眼下风铃院还空着,我命人收拾一番,你便住那里吧。
风铃院离元毅辰住的和风院最近,也算是成人之美。
可惜元毅辰不识抬举,无情拒绝:不用,柔儿跟我住。
这可真是将我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我扯出一个笑,忍下将茶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夫君开心就好。
目的达成,他们三人舒了一口气,吩咐人摆膳。
一道道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我却连筷子都懒得提。
柔儿看得目不转睛,眼中放着光。
元毅辰贴心地为她夹菜,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看得我心头滴血。
东海大黄鱼,二百二十两;黄焖鱼翅,八十两;五蛇羹,一百两;清汤燕窝,两百两。
还是家中的厨子手艺好,儿子许久没吃到如此美味了。元毅辰连吃了两碗米饭,又让人盛了第三碗。
婆母见儿子胃口好,十分欢喜:你喜欢就好,明儿还让厨房给你做。
明儿还做?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您可真敢想。
且不说花费,但是食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我找了一个月,才勉强找到这些食材,原本打算为我爹祝寿。
他老人家,别的爱好没有,唯爱美食。
这下可倒好,一个月的时间,为他人做了嫁衣。
柔儿吃得满嘴流油,老太太也似乎也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也多吃了一碗汤。
我叹了口气,我的银子啊!
元毅辰在家休息一天便去上朝了,陛下龙颜大悦,夸赞不少,封赏却少得可怜。
倒是我莫名其妙得了个诰命。
妙樱也带回了好消息,西郊的地虽然有不少人看上,但耐不住我财大气粗,以超两成的价格拿下了。
眼下正是播种的季节,西郊的地只有一半是田地,另一半荒着,实在浪费。
作为商人,自然要最大程度地利用资源,拨动着金算盘,稍作合计,又拿出一沓银票,另一半的地用来盖酒楼和客栈,修一条路,直通到西山山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我出嫁前的见闻,那是在江南,一位姑娘在山脚下开了酒楼与客栈,美其名曰农家乐。开始时所有人都笑话她,觉得她铁定赔得血本无归。
可当客栈建成后,恰逢满山桃花盛开,游人络绎不绝,她的酒楼生意火爆,赚得盆满钵满。
妙樱也见识过,自然懂得,她眼睛一亮,提议道: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不怕贵,就怕不够贵。不如咱们就学玥姑娘,弄那个什么会员制,花钱越多等级越高,到时肯定有傻子大把花钱。
我赞许得摸了摸她的头,不愧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就是心善,不赚穷人的钱。
我将这件事交给妙樱,她最懂其中的门道,虽然年纪尚小,手段却是不俗。
正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即将进入我的口袋,突然有丫鬟前来禀告,谢姑娘来了。
柔儿本名谢柔,边境的农家女,时常受战火波及,食不果腹。
不过她运气好,遇见了元毅辰,一步升天。
我对她倒没什么意见,从前在生意场上,各种妖魔鬼怪见多了,下限也变低了不少。
她来找我,依旧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还未开口,脸先红了。
柔儿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我手中把玩着金算盘,算盘珠当当作响。
这是纯金打造的算盘,小且精致,是十岁那年父亲送我的生辰礼。
谢柔看着算盘,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姐姐,夫君让我来找你商量……过门的事,你知道的,拖久了我身体不方便。
说完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我一愣,娶个妾而已,还要大操大办不成?
可见谢柔的表情,似乎元毅辰就是此意。
我无语半晌,扶着额头,为难道:柔儿姑娘,府里还是母亲在当家,你找我也没用啊。
这我是真的没骗她,元府大大小小的事,全是老夫人做主,我算哪根葱?
要不是钱多,只怕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谢柔低下了头,不知在盘算什么,而后突然起身,有些冷淡道:那柔儿就不打扰姐姐了。
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扶着她,像是她腿脚不好似的。
我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元毅辰来到画霜院兴师问罪,说是谢柔从我这回去后就开始肚子疼,险些小产。
他认定,是我妒忌谢柔,想要伤害她的孩子。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一整个下午都在看账本,哪来的时间去害她?
夫君,你便如此不相信妾身?
他一脸嫌恶,恨恨道:沈怀妆,要是柔儿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我心中一冷,笑道:夫君既认定妾身蛇蝎心肠,那便一别两宽,就此和离吧。
4
我与元毅辰的婚事本就是个错误,可以说,我们本无缘,全靠我爹花钱。
承安公去世得早,在元毅辰崛起之前,元家已经没落,只剩下一个虚爵和一副空壳子。
而我爹,觉得元毅辰年少上进,人又孝顺,将来必定是个好丈夫,于是拼命朝他身上砸钱。
陛下命他镇守边疆,粮草不够,我爹送;棉衣不暖,我爹送。若不是不能私造兵器,只怕我爹还能送去刀剑。
也因如此,老夫人才会低下她高贵的头颅,答应了我与元毅辰的婚事。
只是我爹千算万算,肯定没有想到,元毅辰确实是个好丈夫,只不过不是我的罢了。
自我说了和离,元毅辰再没踏足过画霜院,我也乐得清闲。
要说我有多难过,那倒不至于,毕竟我与他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更别说什么夫妻之实。
眼下他忙着娶他的心上人,哪里还有闲工夫管我。
元府一片喜气,大红的绸花挂得到处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娶妻。
元毅辰不忍心谢柔受委屈,样样都要最好的,瓷器要定窑的,家具要黄花梨的,嫁衣的花纹更是用金线来绣。
与正妻成婚时都没有的排场,这次全部都被安排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偏宠小妾。
我拨着金算盘,忍不住赞叹,当初娶我时,元家哭穷,一切从简,总共花费不到两千两。
而今看来是发达了,娶个妾至少花费五万两。
我在府中散步时,不巧又遇到她谢柔,此时她气色好了不少,京城的风水就是养人!
她肚子似乎变大了些许,脸上有几分得意:姐姐,柔儿的婚事多亏了姐姐操持,柔儿在此谢过姐姐。
我连忙否认:你的婚事都是母亲和夫君准备的,我可半点没插手。
我若是不撇清关系,万一到时出了事,那必定又是我的责任。
想到上次吃的亏,我又默默后退三丈远,生怕她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