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清刚好也听到了,心下一颤。
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个自小就被裴皇轻视的人。
却见他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待人散去时,才转身离去。
风撩起他宽大的衣袖。
阮梨清这才发觉他掌心里都是掐出来的痕迹。
看来,他并没有表面上的淡然。
阮梨清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云枝拿着叶子逗小兔子玩,“姑娘,这兔子还真是挺可爱的。只是我想不到那位殿下为何要送给你。”
阮梨清又拿起书,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现在的裴谨砚,好像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她记得的,只有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血无情的帝王。
云枝撇了撇嘴,也没有再说话了。
这时,帐外有宫人高声道:“阮姑娘在吗?皇后娘娘有请。”
阮梨清放下书,回道:“稍待片刻,我即刻就去。”
云枝帮着她换上一套裙装,又整了整发髻。
这才跟着来人去了。
一进皇后的营帐,就见诸多女眷围坐在一起。
而坐在皇后身侧的,正是嘉柔郡主。
阮梨清心下一沉。
上次的事虽然没牵扯到嘉柔郡主,但阮梨清总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吟吟地让她起身,“本宫得了些御酒,是用桂花酿的,估摸着你会喜欢,就让人请你过来了。”
阮梨清敛衽,笑道:“多谢娘娘记挂,臣女有口福了。”
皇后赐了座,又让宫人倒上酒。
阮梨清尝了一口,果真清甜无比。
其余女眷也纷纷称赞,一时间气氛极好。
饮了几杯后,嘉柔郡主突然放下酒杯,笑着道。
“我听说阮姑娘琴艺绝伦,现下光喝酒少了些趣味,不若请阮姑娘弹奏几曲?”
阮梨清轻笑着微微俯身,“郡主谬赞了,臣女技艺生疏,恐污了诸位耳朵。”
嘉柔郡主拿起扇子轻轻摇了两下:“阮姑娘自谦了,莫不是不肯赏这个脸吧?”
语气里透着真真假假的薄怒。
阮梨清捏紧手中的酒杯,脸上神色不变,心里飞速转过几个念头。
嘉柔郡主话中之意,大有将她当成乐伎取乐的意思。
可若是不弹,只怕又要说她不尊郡主了。
正为难的时候,阮梨清对面一个圆脸的女子站起来,声音清脆。
“若只有阮姑娘的琴,未免单调。臣女愿清歌以和。”
皇后笑道:“本宫今日有福了。”
连忙命人取了琴来。
阮梨清朝那女子感激一笑,纤纤十指抚上琴弦,乐声如水般流了出来。
一曲毕。
嘉柔郡主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昆山玉碎,芙蓉泣露。阮姑娘果然是兰心蕙质。”
绝口不提方才那唱歌的女子。
阮梨清简直要佩服她的心眼之多了。
皇后多少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圆了过去。
午后,皇后称要小睡,众人便都退走了。
阮梨清刻意放慢了步速。
不久后,那个圆脸女子就走了出来。
阮梨清走过去,微微福身:“方才多阮姑娘了。”
“阮姑娘不必客气。”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圆脸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叫苏卿怜,阮姑娘叫我名字就好。”
阮梨清笑着点头。
“阮姑娘的琴技的确出众……”
苏卿怜说着说着,视线落到阮梨清的后方,突然顿住。
阮梨清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就见裴谨砚一身黑色的骑射服,容颜冷峻,身形高挑,正朝前方而去。
阮梨清收回视线,见苏卿怜眼神躲闪,耳尖却已经微微红了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阮梨清凑到苏卿怜的耳边,小声道。
“你喜欢他?”
苏卿怜惊得快要跳起来,脸上绯红一片,结结巴巴地道:“阮姑娘你、你胡说什么呢?”
她几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燕王殿下金尊玉贵,岂是我能肖想的,阮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
阮梨清有些五味杂陈。
故意忽略心底的那丝酸涩,她笑着开口:“我说你喜欢的是燕王了吗?”
苏卿怜张口结舌,脸蛋涨得通红。
见她羞得恨不得挖个洞跳进去,阮梨清好心地放过她。
“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苏卿怜揉了揉滚烫的脸蛋,小声道:“我、我是庶出,自知配不上他,我好不容易求了爹爹让我过来,只是想来看看他……”
又怯生生地瞥了一眼阮梨清:“阮姑娘,你和燕王殿下关系很好吗?”
阮梨清怔楞一瞬,然后道:“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其实不止,而是爱恨纠缠了数年。
只是这些事,已经被她埋葬了。
苏卿怜有些疑惑:“可上次你被人诬陷,燕王殿下为你说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阮梨清微怔,然后问清了那日发生的事,不由得有些黯然。
她深知裴谨砚蛰伏多年,却没想到愿意为她开口说话。
只可惜……她已经不敢再信了。
苏卿怜见她一脸神色复杂的样子,连忙扯住她的衣袖。
“阮姑娘,是我说错话了吗?”
阮梨清回过神,裴柔地笑了一下,“没事,是我走神了。”
苏卿怜有丝为难地咬住唇瓣,半晌才鼓起勇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放到阮梨清手里。
“阮姑娘,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燕王殿下?也不必告诉他是谁送的。”
阮梨清看向手中刺绣精美的香囊,“你为何不自己去送?”
苏卿怜滚落了一脸的泪珠,嘴角却是勾起的。
“日后他必定要娶一个高门女子做王妃,我从未妄想过是我。只是有一丝私心,想让他知道,这世间有一个女子十分倾慕他。”
阮梨清本想说她与裴谨砚也不熟,但见苏卿怜哭得伤心,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
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好,我帮你。”
苏卿怜有些羞赧地擦干眼泪,亲热地挽住阮梨清的手臂。
“我一见阮姑娘便觉得亲切,阮姑娘若不嫌弃,可否让我叫你姐姐?”
阮梨清闻言,红唇勾起:“自然可以。”
她将怀中的香囊收起。
有人在远处叫苏卿怜的名字,她便依依不舍地和阮梨清告别了。
阮梨清也转身走开,怀中的香囊好像在发着热。
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已经不爱裴谨砚了……
况且前世她为皇后时,这种为其他女人送东西给裴谨砚的事也时有发生。
所以……一点都不难受。
阮梨清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树林边缘。
她站定,望着天上的云朵出神。
无论她怎么小心避开,却总还是卷入和裴谨砚有关的事情里。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
正想得出神,一阵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阮梨清回头,就和裴谨砚对上了视线。
裴谨砚好似也没想到她在这里,“林中多蛇虫,姑娘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阮梨清打量了一下周围。
四处无人。
便从怀中掏出香囊,快速塞到裴谨砚手里,“这是一位倾慕你的姑娘送与你的。”
她怕有人过来,声音又快又急。
说完后立即就走。
只留下裴谨砚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手里的香囊。
方才他并没来得及听清阮梨清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倾慕”二字。
而在大裴,互赠香囊乃是定情之意!
裴谨砚收紧香囊,看向阮梨清跑远的背影。
眸中飞快掠过一丝惊喜!
春狩为期半个月,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日。
阮梨清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等回了家,嘉柔郡主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阮府里来。
阮梨清正收拾着东西,突听宫人来请:“阮姑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这段时间,皇后言语之中诸多暗示,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现在又来请……
阮梨清沉吸了口气,“知道了。”
到了皇后营帐。
阮梨清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却没看到皇后的影子。
帐内燃着熏香,格外清香淡雅。
阮梨清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顿时起疑。
怎么一个宫人都不见?
心知不妙,阮梨清正想出去,蓦地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张口欲呼救,黑暗却如潮水般兜头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
阮梨清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人影绰绰。
想动一下,手脚却绵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