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看他把外卖包装一一拆开，然后端碗坐在她边上给她喂小粥。
粥太素了，素得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裴衍皱眉道：“张嘴。”
苏沫说：“我不饿。”
“这些喝完，给你一万块。”他说。
苏沫愣了愣，这也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呀，到底是张嘴喝了，这一喝，发现味道倒是还不错，一碗也就很快见底了。
苏沫意犹未尽，说：“这是哪一家店的？有点好喝。”
裴衍淡淡道：“我奶奶煮完，让司机开车送过来的。”
“奶奶手艺真好。”苏沫由衷夸赞道。
裴衍闻言看了看她，然后弯腰下来，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说：“我尝尝。”
苏沫觉得裴衍的吻技，简直炉火纯青。
她想了想，说：“不觉得有细菌吗？”
裴衍被她问的一顿，然后进洗手间漱口去了。
当天晚上他一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就缩在一张一米五的沙发上，苏沫问他几点回去。
他琢磨了片刻，心不在焉的道，“等你睡着吧。”
只不过苏沫半夜醒来，喊护工的时候，裴衍却还在，听到她的声音从沙发上翻了起来，问：“怎么了？”
“想上厕所。”她小声说。
苏沫下半身能正常走动，不需要用尿壶，前几次都是护工扶着她去的。护工也是个女人，她没有不习惯，换成裴衍，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沫也不敢直接坐在医院的马桶上，会悬空一些，裴衍全程给她借力，她羞的不行，裴衍倒全程像是什么也没有在意一样，半点异样都没有。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裴衍要是微微挑眉，她可能会更加不好意思。
等她上完厕所，他又扶着她躺好。
“你怎么还没有走？”
裴衍道：“我走了你这边能方便？”
“我可以找护工。”
“你的护工可兜不住你这体重。”裴衍道，“平常上厕所怎么上的？”
“也这样。”就是自己使的力气得更多，伤口也更痛。
裴衍察觉到她的意思，“就忍着？”
苏沫没做声，默认了。
“上完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因为疼偷偷掉眼泪？”裴衍反问道。
苏沫说：“这不是我身边没有其他男人，而且你还要上班，总不能时时刻刻打扰你。过两天我打算自己请一个男护工。”
裴衍顿一顿，视线盯着她：“没发现我总来你这边转悠？苏沫，麻烦别人你还不如麻烦我。我办公室过来，也就几分钟。再者，请一个男护工听你撒尿你好意思？”
苏沫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她本来还以为他觉得这没什么呢。
裴衍做完在手术，几乎没睡觉，刚刚也没有休息多久，很快倒在沙发上继续睡觉去了。
苏沫自己倒是看了一会儿手机，才再次入睡。
护士一大早过来的时候，推开门，再次在苏沫的病房里面看到裴衍，床上那位还睡着，裴衍已经洗漱完毕，打算去办公室。
见到她，裴衍朝她淡淡颔首。
护士又想起昨天他一只手握住苏沫的脚腕，而且给人家擦拭身体，明明亲密，可转头又说跟她没关系。
她其实觉得，苏沫跟裴衍或许离在一起也不远了，这么一个对自己好的女人，没有人会错过。
当天下午谢希跟裴衍奶奶一块过来的时候，护士就猜大概会发生点什么。
尤其裴衍奶奶，满脸笑意的给苏沫送了粥。要喂她时，谢希朝护士说：“麻烦你把裴衍叫过来。”
裴衍在看到韩奶奶时，目光微微变了。
韩奶奶笑眯眯的朝裴衍招手道：“你的人，你自己来喂。”
“嗯。”裴衍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碗，坐在了苏沫的床边。
苏沫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也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韩奶奶和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来，道：“宁宁，你这次帮了阿宸，奶奶总是要谢谢你的，但奶奶老了，不懂时尚，只能拿一些老旧的东西过来送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说完话，就把首饰盒给打开了，里面是一条项链，中间有一块不小的深蓝色宝石，只不过做工看上去确实有年代感。
“奶奶给你戴上。”她继续和蔼的笑着，弯腰替苏沫戴项链。
苏沫莫名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眼裴衍，只见他满脸复杂，情绪显然不算好。
谢希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笑意。
韩奶奶戴完，又仔细的上瞧瞧下瞧瞧，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宁宁这丫头长得就是好看，这项链被她戴着可一点不显老气。阿宸，你来说说，是不是很好看？”
裴衍沉默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谢希笑道：“宁宁，这项链当时周意可是求着要，你奶奶都没送，看来还是你合她老人家的眼缘。”
谢希这句话，几乎是给苏沫敲响了警钟。
这项链绝对意义重大，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衍，后者这会儿有点走神。
“奶奶，我真的不能要。”苏沫说，“这个太贵重了，放我身边也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就被偷了。”
韩奶奶道：“被偷就被偷了，奶奶送给你，那是你值得。”
苏沫抿着唇不做声，韩奶奶这个人看似和蔼可亲，其实气场很强，很明显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
谢希意有所指的道：“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过来求你奶奶就成。奶奶既然送你，收着就是了，她有的是钱。”
苏沫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
裴衍淡淡说：“您老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韩奶奶道：“也是该回去了，你送我下去吧。”
等两个人进了电梯间，韩奶奶就率先开了口，说：“这姑娘我瞧着还行，又这么为你，你们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处一处试试看吧。”
裴衍道：“我跟她大概率走不到结婚那一步。”
裴衍看了苏沫两眼，道：“那是周意父亲。”
“猜出来了，眉眼间那种感觉，他们父女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她觉得裴衍热情的原因，恐怕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上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突然之间有些沉默，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一旦过分安静，就会显得有些奇怪。
苏沫盯着电梯墙壁，透过墙面，裴衍的轮廓能透出个大概，他侧颜姑且可以称之为神颜，至于为什么是姑且，毕竟苏沫天天看他，很难再生出惊艳感。
苏沫对他产生过“惊艳”这一类情绪，那是在大学的时候了。刚进学校无意中在教学楼撞见过他，人群之中鹤立鸡群。擦肩而过时，她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然后室友说：“别看了，那是个高富帅，平常几乎不在学校，眼光很高，轮不到咱们的。”
另外一个室友说，“是医学院的裴衍。”
这份惊艳一直维持到，裴衍因为她问的一句，他喜欢什么样的，而他避嫌，再也没来给她补过六级。
……
苏沫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裴衍的视线没有聚焦点，似乎是在走神。
怕是见到了旧人，又开始思念起另一位旧人来了。
一直到一楼了，苏沫撇撇嘴，晃了下两个人牵着的那只手，说：“裴衍，到了。”
电梯门口的人很多，裴衍往外扫了一眼，伸手虚搂着苏沫，带着她走出去。
刚刚走出医院，苏沫就觉得这外头的空气可是太清新了。
医院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公园，大部分住院的人出来逛都是来这。
只不过初春，还不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公园里的生机还是缺了那么点味道。
“我的六级，过了。”两个人正走着，苏沫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裴衍偏头道：“学校里有几个六级不过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当时给我找方法技巧。”苏沫说，“我文科不太好，其实你走了我挺怕后面复习不到位没过，不过还好后面重新找到一个帮我补习的学长，才没出什么意外。”
裴衍后面没去，自然是因为看出了苏沫那点小心思，懒得跟小女生纠缠而已。但帮扶六级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六级超个几十分，算不上高分段，要找一个真能帮上忙的不容易。
不过苏沫长得不错，自然不缺愿意帮助她的人。
裴衍随口问道：“那个男的追了你多久？”
苏沫服了他的猜测水平，想了想，说：“一个多月吧，后来学校周年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见到我就躲。”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醒来之后又是断片，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那学长才突然不搭理她的。
裴衍脚步一顿，意味深长说：“怎么，你还有跟人家试一试的打算？”
苏沫道：“那个学长成绩很好，我正好单身，也挺欣赏他的，其实处一处也不是不可以。当时要跟了他也挺好的，听说他仕途走得很好，也挺稳重踏实的，跟他过日子应该挺舒服。他也快要结婚了，老婆也长得很好看。”
她到时候还得去参加婚礼呢。
裴衍道：“你对这种铁饭碗的男人倒是真挺有执念。”
“很稳定啊。”他这种男人是不会懂的，那种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男人，才是最能够稳定婚姻的。
“我这要不是个医生，你是不是还不愿意跟我试了？”裴衍捏了捏她的手心，侧目问她。
苏沫这才想起，裴衍是个医生，也算是铁饭碗。
不过裴衍在那种家庭条件的浸淫下，品德作风其实不太行。当然，她自己也不怎么样。
“还是会跟你试的，你有钱。”苏沫抬头看他，“那你合同，什么时候跟我签啊？”
“你自己先把条款立好。”裴衍见她走路衣服散了，伸手替她理了理，又心不在焉的说，“只因为我有钱？”
苏沫说：“倒也不是。”
裴衍道：“说说看。”
她四处看了看，放低声音说：“跟你一起，那个生活也挺幸福的。”
裴衍不易察觉抬了下嘴角，故意问：“什么生活？”
苏沫看了看他的眼睛，知道他这是逗自己玩儿呢，用眼神往他下边扫了眼，再抬头看着他。
裴衍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所以这么多天，你想没想我，嗯？”
大庭广众之下，苏沫还是不好意思聊这些的，轻轻咳了一声，就带着他往旁边的路走去，前边就是食堂，走过去也正好吃个晚饭。
裴衍看着苏沫又泛红的耳尖，眉梢微挑，她在床上偶尔挺放得开，私底下却很容易害羞。这会儿放开了他的手，也不看他，也没有回头跟他说话。
他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她，偶尔有路过的医生，会跟他打声招呼，然后视线在苏沫身上溜一圈，笑说：“韩医生，陪女朋友遛弯呢？”
裴衍心不在焉“嗯”一声。
那医生笑着看向苏沫，说：“那天你太勇敢了，韩医生被你感动得不行，当天整个人频频出神，脸色也冷冰冰的，很紧张呢。韩医生的心都要被你抓走了。”
裴衍皱了皱眉，他当时只是想不明白苏沫这么做的理由，说紧张倒是算不上，但他也没有开口解释。
苏沫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
医生又说：“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猜，说你们肯定要在一起了。结果果然是这样。”
裴衍听得厌烦，快步走到苏沫旁边，朝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先去吃饭了。”
苏沫一到食堂，就想喝冰的西瓜汁，只不过大冬天的，裴衍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刷卡，最后他只替她拿了一碗骨头汤。
苏沫恹恹的看着，没胃口：“这我还不如喝粥。”
裴衍顿一顿，“我让奶奶给你送？”
她可不想这么麻烦长辈，赶紧给拒绝了，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喝汤。这汤着实一般，裴衍一份炒面都快要吃完了，她才喝了几口。
苏沫看着裴衍碗里的炒面咽口水，喝了几天清淡的粥，现在看到炒面都觉得很香，果然什么都是对比出来的。
裴衍见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说：“吃一口？”
苏沫有点迟疑，想再叫一份，那肯定吃不下都得浪费了，吃了裴衍的，指不定他等会儿又嫌弃她的口水什么的。
不过她还没有说话，裴衍就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然后拿了个小碗，给她分了一点。分给她裴衍自己就没有剩多少了，三两口就结束。苏沫细嚼慢咽，裴衍等了她好一会儿。
冬天天黑的早，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苏沫回到病房时，裴衍给她检查了下伤口，说：“今天可以去洗澡了。”
苏沫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亮了，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只不过在企图伸手够浴霸时，发现自己受影响的那只手还是抬不起来。只用一只手的话，去够沐浴露拿毛巾不太方便。
苏沫琢磨了一会儿，喊：“裴衍。”
外头的人闻声走了进来，看了一会儿说：“我给你洗。”
这大概就是经常看对方身体的好处了，因为太过习惯，要紧事就不会扭捏。
裴衍给她开了水，很小心的避开伤口，只不过他替她搓沐浴露的时候，她有些尴尬的说：“别乱摸呀。”
他顿一顿，低头时看见她紧紧抓着地面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