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心头的失落散去了很多。
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宋蕴蕴一瘸一拐地进卫生间冲澡,等洗完时才发现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懊恼间,目光扫到挂钩上程守俨的散发着皂角香的军绿衬衣。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把衣服拿下来穿上,左右程守俨还在训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起头,宋蕴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红了脸。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半湿的长发,宽大的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细腻的双腿在钨丝灯光下好像白的发光。
宋蕴蕴想到自己衬衣下什么都没穿,羞得不敢多看,捱着脸颊的滚烫拉开门,准备回房。
恰巧,大门也‘哗啦’一声被推开——
呼呼冷风吹进来,掀起了衬衣的衣摆,与此同时,程守俨跨了进来。
宋蕴蕴错愕抬头,顷刻跌进程守俨惊讶深沉的眸子中!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慌乱按住纷飞的衬衫衣摆,捂上面不是,捂小面也不是,大冷天急出满头细汗。
有脚步声从走廊隐约传来,程守俨“砰”地关上门。
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
宋蕴蕴抱着自己,双腿紧张到无意识靠在一起磨蹭:“对,对不起,我洗澡忘记拿衣服了,所以才穿了你的,我会洗干净的……”
灯光下,小巧的脸满是红晕。
程守俨抿着唇,幽深的目光慢慢下移。
衬衫被头发滴湿贴在身上,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子,匀称细长的双腿侧站着,半遮半掩的姿态像朵含苞的花蕾。
程守俨喉结滚动,视线扫到她红肿的脚踝:“还没涂药?”
“涂了……”
话落,却见程守俨忽然靠过来拉她,宋蕴蕴一惊,下意识退却:“我自己来……”
“别动!”
他不容决绝的语气让人无法逃脱。
程守俨把人抱进屋后,找来药酒扯过宋蕴蕴的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双手按上去揉——
“嘶……疼,你轻点……”
娇软的低呓在程守俨耳边萦绕,干涸感卡在喉咙。
他凝了对方一眼,嗓音梆硬:“有时间跟着其他军嫂多锻炼锻炼身体,整个家属院就你最娇气。”
宋蕴蕴面色一僵,生怕他不耐烦,之后疼得冒眼泪也没再出声。
夜色寂静,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明明挨在一起,却好像依旧透着疏离。
上药完毕,程守俨站起身。
“之前忘了说,妈明天过来看我们,这几天你少惹些事。”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
酸涩奔涌,宋蕴蕴只能攥紧了手安慰自己。
虽然他依旧冷脸,但他至少愿意帮她,已经很好了……
自己再努努力,说不定他就能接受她。
第二天。
宋蕴蕴一早就去了供销社采买食材。
婆婆上辈子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既然要跟程守俨好好过,她得努力表现得好一点才行。
不久,宋蕴蕴拎着装满菜的网兜回家,却见大门开着。
屋内,程母正跟身边的吴英玉数落——
“要不是宋蕴蕴不要脸硬逼守俨娶她,你跟守俨早成了,你是文工团最优秀的女兵,我家守俨要娶的是你,我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这话,刺的宋蕴蕴眼眶泛疼。
她走进去,艰难靠口:“……妈。”
程母当即没了笑:“连人都不知道接,要不是英玉带我过来,你是不是要我吹一整天的风?”
“什么都不会,尽给守俨拖后腿,你还是早点离了吧!”
宋蕴蕴僵在原地。
想过程母会让自己离开程守俨,却没想到这番话会当着吴英玉的面说。
她抑着手脚的冰凉,将网兜放到桌上:“妈,过去的确是我不对,但以后我会跟守俨好好过日子,所以我不会离的。”
岂料话落,程母更加黑脸:“要不是因为跟你这不光彩的婚事,守俨早就升营长了!你嫁进来还惹出一堆丢人的破事儿,凭啥不离!”
尖锐的斥责扎的宋蕴蕴神经作痛。
想辩驳,却想起程守俨的嘱咐,她试图平息对方怒火。
“等守俨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再说,行吗?”
一旁看戏的吴英玉嘴角僵了瞬,故意委屈:“伯母,我一个外人待在这个家不合适,要不我还是走吧……”
“我们一起走!”程母哼了声走到门口,“英玉,带我去住招待所,免得在这儿碍着连长夫人的眼!”
说完,带着吴英玉冷飕飕离开。
宋蕴蕴无力垂下手。
除了外婆,大家都认为她应该离开程守俨,应该让吴英玉跟他终成眷属,却从不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
泪意压得眼眶泛红,深吸几次气才压下翻涌的忧虑。
中午。
下操的哨声远远传来,宋蕴蕴正将饭菜端上桌,程守俨回来了。
“回来了,饭我都做……”
“为什么把妈气去招待所?”
程守俨冷着脸,目光迫人。
宋蕴蕴忙放下菜碟,压下委屈解释:“我没有……是妈非要我跟你离婚,我不同意,她就走了……”
“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你别赶我走……”
看着她眼中的惶恐泪意,程守俨心头擦过抹说不出的烦闷。
拧眉冷道:“哭什么?我没说赶你走。”
听了这话,宋蕴蕴眸光亮了些。
但下一秒却听对方又说:“妈虽然有英??????玉同志陪着,但她住招待所我不放心,我过去看看,今晚不回来了。”
心口一沉,宋蕴蕴莫名想起吴英玉口中的‘情书’,以及程母那句‘你跟守俨早成了’,才放松的心又开始紧缩。
精心准备的饭菜,没一个人尝。
阴云压顶,外头渐渐刮起了风。
见程守俨的大衣还放在椅子上,宋蕴蕴担心他着凉,也顾不得脚伤,拿起大衣,一走一跛地往外走。
刚要走出岔路口,便看见程守俨和营长说着话走过来。
“你妈刚刚带着吴英玉到政委那说,你和宋蕴蕴要离婚了,吴英玉才是她认可的媳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蕴蕴步伐一滞,下意识躲回拐角,搂紧了怀里的大衣。
下一秒,程守俨沙哑的回答如冷风袭来。
“说句心里话,宋蕴蕴让我很累。”
悬起的心刹那间坠入谷底,宋蕴蕴攥着大衣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直到程守俨离开,她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坐到椅子上,程守俨的声音忽然从屋子里各个角落传出。
“说句心里话,她让我很累。”
他不要她了吗?
可他不说过不会赶自己走吗?
脚踝的痛突然加剧,痛的宋蕴蕴难以呼吸。
翻出药酒擦了,可还是很疼,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尝试着喝了口药酒,试图麻痹心口的疼意……
她到底该怎么坐,才能挽回这段婚姻?
程守俨,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深。
程守俨一回来就看见伏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宋蕴蕴。
拧眉上前,还没说话,宋蕴蕴却迷茫抬起头,一脸泪痕。
见到他,她眼眶瞬间滚下两行热泪。
“我知道我没吴英玉好,但我会改,我去找工作,白天出去做事,不惹你生气,不让你嫌弃……”
“求求你别离婚……”
一边说着,她一边小心翼翼拽着他的裤腿,可怜的像祈求别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酒气混着幽香的气息让程守俨下颚不觉一紧:“说什么醉话?”
抑着身体本能的躁动,将人抱进房里放在床上,正要抽身离开,不料,宋蕴蕴却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守俨……别不要我。”
女人一边哭,一边闻着喉结,惹得程守俨额头青筋鼓起。
“放手。”他嘶哑警告。
宋蕴蕴醉眼朦胧,反而勾人贴上去:“要我……快要我……”
‘铮!’
理智的弦瞬间断裂!
程守俨眸光一沉,低头将人按进棉被,一步步攻城略地。
红色毛衣和白色背心被扔下床,最后被一件迷彩服覆盖。
一室旖旎。
宋蕴蕴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正午。
身体酸痛无比,但心里却甜如蜜。
程守俨不仅碰了她,也没说要离婚,这是不是证明,他不会再赶她走了,他们不会分开了?
穿好衣服出去,程守俨正好回来,没等她反应,就被他拉着出门上了辆军绿大卡。
半小时后,车停在军服厂外。
程守俨目不斜视:“厂里正缺人,你应该挺合适。”
他这是在帮自己张罗工作?
她乖乖跟着进去,但当看见门口告示栏上写着‘招会计’,就走不动道了。
上辈子跟程守俨离婚回乡,得知外婆去世后便想一死了之,结果被村里的老会计救了,后来跟他学了会计,从业几十年。
比起工人,会计更有前途。
“守俨,我想应招会计。”
程守俨还没回话,坐门口的会计主任李庆冷哼:“多大的嘴吃多少的饭,听说你连初中都没念过,还想当会计,会用算盘吗?会四则运算吗?”
宋蕴蕴笑了笑:“有没有能耐,您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李庆把人带进办公室,直接把账本和算盘推过去,给下马威:“给你一个小时,算不出来可别哭鼻子。”
不成想,宋蕴蕴翻了两页账单,却说:“不用一个小时,我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这些账目清晰,发票完整,一看就不会像后世那样偷税漏税,这种账单她闭着眼睛算都不会出错。
“十五分钟?”李庆却拉下脸,“这册子的账目,就是十年老会计至少要半个小时,我看你是狂妄到目中无人!”
“你要是算不出来,这工厂你就别想进了,我们可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
闻言,程守俨拧紧眉头,刚要劝,却见宋蕴蕴已经噼里啪啦拨起了算盘。
她认真凝着账册,手指拨弄快到划出了残影,几乎两秒就翻一页,记下一个总数。
他眼底闪过抹诧然,这样的宋蕴蕴,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觉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