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还有两月,街上已有不少人开始预备期了年货。
杨兮买了一个与头大小的红灯笼把玩着,像极了一个孩子。
徐司寒看着她脸上的笑,越发留恋此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兮总是想回来了。
“那儿有写春联的。”杨兮扯住徐司寒的衣袖,“咱们去看看!”
言罢,直接就拖着他往那边去了。
这儿笔墨纸都有,给个几文钱自己写了便能带回家。
杨兮笑看着徐司寒:“你的纸好看,去写一幅春联留给爹吧。”
徐司寒见她两眼亮晶晶的,无奈地点点头。
看他走了过去,杨兮便从袖中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一旁磨墨的摊主后就站到了徐司寒身旁。
沾了墨水下笔前,徐司寒看着杨兮想了想而后才下笔。
杨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龙飞凤舞般的笔,一时间全忘了离京前和回京后的事。
——丹凤呈祥龙献瑞——
——红桃贺岁杏迎春——
横批:春意盎然。
杨兮见他收了笔,马上夸赞道:“写的真好。”
“我写什么你都说好。”徐司寒含笑看着她。
以前的春联都是他写的,哪怕写错了字,杨兮还是会夸他。
杨兮笑了笑:“你的字确实好,等它干了咱们再来拿吧。”
“嗯。”徐司寒点了点头,放下了笔。
才走了几步,跟在身后人呵住他:“你等等。”
他转过身,不解地看着杨兮。
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条素色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青竹。
“你的手沾上墨了。”杨兮轻轻执起徐司寒的右手,用手帕细细地擦着他的指尖。
她低着头,认真地擦拭着。
徐司寒怔怔地看着她,顿时心软了一片。
好一会儿,指尖上只留下了淡淡的墨印,杨兮才收回手:“一会儿回去洗洗手吧。”
当她正想将手帕收回时,徐司寒将手帕扯了去。
“青竹绣的精致。”他说着就将满是墨渍的手帕塞入袖中。
杨兮一愣,忙去抢:“那脏了,你若是想要,我再给你绣一块便是了。”
“啪”的一声轻响,徐司寒握住那小手,低声道:“这块很好。”
两人靠的很近,几乎能感觉到互相的呼吸。
杨兮有些窘迫,可是却有丝将要被遗忘的悸动。
良久,周遭异样的目光让她脸色一红,忙低下了头嗔怪道:“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我们是夫妻。”徐司寒却丝毫没有在意,眉目因为杨兮的脸红温柔了很多。
好像离开了京城,他们便又回到了曾经那样平凡又简单相爱的日子。
“婉婉。”徐司寒唤了一声。
“嗯?”杨兮抬起头。
他抿了抿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着。
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略显佝偻的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徐司寒的面前。
“我的琪儿啊……”
妇人伏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嚎。
临近新年,任谁看了这般景象都觉得不吉利,但妇人的声音沙哑凄厉,语气中又带着极重的委屈,让路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许是为官的本能,又或是想起了自己曾在这儿做县令的事,徐司寒眸色一暗,朝那妇人道:“青天白日哭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杨兮忍不住看着他,微蹙的眉下的眼神满是怀念。
妇人哭哭啼啼地引来路人的围观,她抹着泪哀诉着:“我儿死的冤枉啊……”
这一句话让二人一愣。
杨兮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大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许是因为得到了安慰,妇人抽泣了几声后吞吞吐吐道:“我……我姓张,我儿子在宋员外那儿做长工,两日前宋员外突然告诉我,我儿子自己吊死了……”
说到这儿,她又嚎啕大哭起来,散乱的头发混着泪水黏在脸上。
周遭的人都停了下来,等着张氏继续说。
杨兮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好一会儿,张氏才继续道:“宋家将我儿子尸首抬了回来,还说我儿子是因为偷了银子才上吊的……非要我拿钱,我去报官,可县令大人却说我儿子确实……确实是自己吊死的,还要我在十日内将五十两还给宋家……”
她哭的伤心,杨兮听的却很是生气。
她望向徐司寒,他眉宇间也带了几分愠色。
看张氏的穿着,哪里像是能拿出五十两银子的人家。
再听周遭人的窃窃私语,似是对如今这个县令极为不满。
杨兮道:“大娘莫哭,我们替你做主。”
闻言,张氏愣了愣。
徐司寒蹙了下眉,倒也没有反对,更像是默认了。
即便他手中已无权,但凉州是他的故土,也难忍心中不忿。
张氏似是不太相信,杨兮一再说让她放宽心。
她让张氏将她儿子的尸首带去县衙,而她和徐司寒则先行一步。
从前简朴的衙门像是特意被修缮了一遍,但堂内那明镜高悬的大匾仍旧破烂。
徐司寒带着些许怒意敲响鸣冤鼓。
杨兮看着他,明白他心中仍有一块地方是放不下这片故土的。
鸣冤鼓一响,衙役立刻涌了出来站在公堂两旁,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留着两暼小胡子的男人跟着师爷跑了出来。
“何人击鼓?扰的本官清静不得!”
吴县令不耐烦地嚷着。
徐司寒将鼓锥一扔,率先跨了进去。
杨兮紧随其后。
见是两个年轻人,吴县令更加趾高气昂起来,他慢悠悠地瘫坐在椅上:“击鼓所谓何事?”
徐司寒神色一凛:“你就是凉州县的新县令?”
他眸色清冷,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
吴县令正要呵斥他,师爷忙摁住他,低声道:“大人,这两人看起来不是寻常百姓,先别得罪了……”
闻言,吴县令也觉得有礼,便坐正了身子:“本官就是凉州县令吴克生。”
杨兮看着他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已是打算撤了他的职。
没一会儿,张氏带着几个人将她儿子吕琪的尸首抬了过来。
盖着白布的尸首被放下后,张氏跪地又哭了起来。
吴县令见状,立刻斥责:“大胆张氏,怎么又把他抬过来了!”
徐司寒狭眸微眯:“查案不是大人分内之事吗?”
说话间,杨兮已经挽起了袖子走向了尸首。
师爷不由问道:“你要作甚?”
杨兮头也不抬道:“验依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