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寒攥住信纸的手忍不住发抖。
他想起来了!
难怪他身上那些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最后不知为什么全都好了,甚至身体比以前更为强健。
他一直以为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御医找来的珍贵药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苏沐颜的照顾。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秦夜寒只觉得心口像是缺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而过。他忍不住把信团成一团,手指颤抖着唤道:“来人!”
“厂公有何吩咐?”来人是秦夜寒的亲信,他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氛围,动作更加谨慎小心。
秦夜寒在人进来的时候就收起情绪,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接着去查她的行踪。记住,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说到后半句话时,秦夜寒的声调稍变,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想象苏沐颜死的画面。
如果她死了……不!这个女人在北漠都能活下来,怎么可能会死!
秦夜寒叫住关门而出的下属:“对了,再查查她身边的人,不论男女。”
没错,他只是害怕苏沐颜纠集起她父皇的旧日下属东山再起,威胁他现在的地位,让他所有的筹谋和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他要接着查,把苏沐颜查的清清楚楚。
秦夜寒刻意忽略掉心里的不安,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薄薄的纸张很快就燃烧成了灰烬,秦夜寒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只要苏沐颜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查到她在哪里。
——
苏沐颜带着女儿一路小心躲避,逃进了药谷。
孙渺看着苏沐颜止不住地摇头叹气:“你呀,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这般不爱惜自己,怕是等到你女儿的毒解了,你的身子骨也坏了。”
苏沐颜看着熟睡的女儿,面容柔和:“无妨,值得的。”
“对了,你先前要的药……”孙渺欲言又止。
苏沐颜垂下眼,手掌轻轻抚过小腹,点点头:“成了。”
孙渺诧异地瞪大眼睛,胡子都跳了跳:“成了?你还真是……”后面的话被他咽了下去,叹息着摇摇头。
这丫头,还是跟他在北漠见到的时候一样,倔的十头驴也拉不回来!
“孙先生,”苏沐颜伸出手腕,“帮我把把脉吧。”
孙渺铺开脉枕,在苏沐颜细的吓人的手腕上搭了块薄纱。
苏沐颜盯着孙渺的脸,辨别不出他脸上的神色。
时间随着孙渺变换手指的动作逐渐推移,苏沐颜的心如坠谷底。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孙渺终于睁开眼睛,捋了捋胡子,没有作声。
“是不是我的身体无药可医了?”苏沐颜收回手,神色平静,“这也正常,我这副身子,早就应该在北漠的时候死了。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多亏您医术高超。”
孙渺捋着胡子,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苏姑娘,你还有救,你的孩子也能活。”
听到这话,苏沐颜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您……您的意思是……”
“你腹中的孩子,很健康。”孙渺神色复杂,“他不仅能救你的女儿,还因此保住了你的命。也算是,因祸得福。”
苏沐颜凄然一笑,捂住小腹叹息道:“因祸得福么……”
她的人生已经无望,仅剩女儿和腹中这两个牵挂。若是有福气,她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
“好了,你且在后院住下,我为你开几个方子调养身体。”孙渺站起身,语重心长道,“不管先前发生过什么,从现在起,你务必都要忘掉。保持身心愉悦,才能让你腹中胎儿健全成长。”
苏沐颜用力点点头:“我知道的,您放心。”
见她神色不假,孙渺放下了心:“那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会让小童送药。”
“有劳先生费心。”
苏沐颜在侍童的带领下进了孙渺为她准备的屋子休息。
倏然不知,在京城内,还有一个人在追寻她的行踪。
——
“你说,厂公这是什么意思?”东厂一侧,几位探子聚在一起,嘀咕着秦夜寒刚刚下发的命令。
“主子的事儿,少打听。”其中一人告诫着其他几人,“饶是你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别啰嗦了,快吩咐给下面的探子,让他们对那位上点心,务必事事周全。”
“是!”
秦夜寒在东厂这几年,把手下的大部分势力归拢到了自己手里。
现在的东厂,基本上都在秦夜寒的耳目之下。
这件事,皇帝也清楚。
不过碍于秦夜寒的从龙之功,他也不好过多询问,只在厂内插了几枚人手。
这件事,秦夜寒也是知道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透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给他们。
只是秦夜寒没有想到,这次的消息,居然被皇帝安插的人手,窃听了去。
御书房内,皇帝听着地上探子的言辞,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敲打着,神色平静,叫人看不出喜怒。
等到探子汇报完消息,皇帝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旁服侍的大太监:“福海,你说,朕怎么没发现,朕的厂公居然是个旧情难断的人。”
福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福身恭敬道:“陛下,兴许是千岁大人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身上能有什么消息?”皇帝从鼻腔内挤出一声哼笑,“朕看呐,是厂公昏了头脑!”
“陛下息怒,厂公的性情您再清楚不过,许是他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大错。”福海大着胆子劝道。
皇帝顺势下了台阶:“也罢,朕只当厂公一时糊涂。朕就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既然他那好侄女生了个好女儿,不管那孩子的生父是谁,他都要除去!决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皇帝大手一挥:“来人!宣厂公前来觐见!”
秦夜寒得到皇帝宣他进宫的消息,心里一跳。
皇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宣他进宫?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秦夜寒隐隐有些不安,却无从得知不安的源头。
眼下之计,只能见招拆招了。
——
秦夜寒迈进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批改奏折。
“爱卿,坐,不必拘束。”
秦夜寒躬身行礼:“多谢陛下。”
福海亲自奉了茶,将茶水放下后,冲屋内其他的侍奉太监使了眼色。
秦夜寒无心喝茶,端着茶杯,小心询问道:“不知陛下召臣来,所因何事?”
皇帝握着朱笔,闻言看了秦夜寒一眼:“朕得到消息,听说朕那好侄女在北漠有了孽子。”
这话说的随意,但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秦夜寒的眸子分外犀利。
秦夜寒皱眉:“您是说前朝公主苏沐颜?”
“爱卿,朕身下的这把椅子,没有一天是安稳的。”皇帝叹息一声,“这些年朕鞠躬尽瘁,为的就是江山安宁。朕,绝不允许出现一丝差错。爱卿,你懂朕的苦心吧?”
秦夜寒藏在袖口下的手攥的死紧。
他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皇帝的意思!
皇帝动了对苏沐颜的杀心!连带着他的女儿一起!
秦夜寒心绪汹涌,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压制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平静地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办妥。”
皇帝的脸上这才带了点笑意:“那就劳烦爱卿亲自走一趟了。”
秦夜寒敛眉:“是。”
目送着秦夜寒出了御书房,皇帝敲了敲桌子。
闻声从房梁上跃下一人。
“去,跟着他。”
“是。”
秦夜寒出了宫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东厂。
人还未进门,就冲身后的下属吩咐道:“叫他们来见我。”
负责打探消息的四位密探一字排开,在秦夜寒面前跪下。
秦夜寒位于上首,目光凛然。
“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