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傅司宸视线一转，便看到了站在陈彦身后的林瑜。
说起来，宋钦蓉遗传了林瑜大部分的美貌。
因此，母女俩长得很像。
可如今，看着这张与他家丫头极其相似的脸，傅司宸却绷直了后背，只觉掌心冒汗。
他的唇畔僵了半晌，才微微扬起，恭敬，礼貌，又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
“妈。”
这个字一出来，陈彦差点绷不住，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妈？
什么妈？谁是你妈？
没有三十多年的厚脸皮，根本喊不出这个字来吧！
林瑜脸上的笑也随着这个称呼一下子消失了，眼里闪过一道锐利：“四少认错人了。我是蓉蓉的母亲，不是你的。”
她是经历过宋弘阳那个渣男的欺骗的，比任何人都知道，单亲母亲的不易。
因而，在得知自家女儿小小年纪怀了孩子后，她心疼得整整半年没睡过好觉。
虽说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是错在宋钦蓉自己。
傅司宸不喜欢她，也拒绝得干脆利落。小宝的存在，他更是从头到尾毫不知情。
可身为母亲，亲眼看着自己女儿在这三年里吃的苦，让她很难保持绝对客观的理智，不去怨怪傅司宸。
傅司宸自然也心虚。
垂眸苦笑了下：“是……”
看到这个刚威风八面把他拎出来的男人吃瘪，小宝爽得不行。
朝着病房里大喊了声“妈妈！”便钻过男人的身侧，蹬蹬蹬跑了进去。
林瑜紧随其后，往前踏了一步，眉梢微抬，凉凉地斜了还挡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一眼。
傅司宸后背一凛，忙后退开去让出路。
“妈妈！快醒醒呀，外婆来看我们啦！”小宝的声音自里头传来。
林瑜担忧女儿，听到这话，懒得和傅司宸算账，疾步走了进去。
病房里满是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女孩紧闭着眼面色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因为小宝的呼唤产生任何反应。
她细白的手腕露在外面，硕大的针头戳着，把透明的液体输入进去。
手腕下面，是包裹厚厚纱布的双手。
在具体的伤势问题上，沈谚没敢同她细说。
可看到女儿的模样，林瑜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要不是有外人在，她恨不得当场就给女儿的全身细细检查一遍。
她眼眶红了红，半晌才忍下心头的疼，一步步走到病床边，轻轻抚摸了下女儿的脸颊：“蓉蓉，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
宋钦蓉依旧没有反应。
林瑜嘴唇颤抖着，心头酸涩极了。
她的女儿从来都坚韧又顽强，哪里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候。
上一次这样，还是因为生小宝……
想到这里，林瑜宰了傅司宸的心都有了。
她强忍着起伏的情绪，半晌才收敛下来，深吸了口气：“杨老那边的意思，是一点解决的办法也没有了么？”
“嗯。”
傅司宸一直沉默地守在旁边，闻言眼眸低垂，“我已经派人去找相关案例了，丫头心脉受损严重，一般的药物……难以治愈。”
“芡里呢？用芡里也不行？”林瑜拧眉反问。
傅司宸愣了下：“芡里是什么？”
谁知这话出来后，林瑜眸中的惊愕比他更甚：“杨老没给蓉蓉用过芡里？”
复又想到什么，点了点头：“芡里药效过猛，蓉蓉现在的身子未必能承受得住。”
很少有人知道，林瑜年轻时其实也跟着杨老学过一阵子医。
她天赋极佳，记性又好，只是后来遇到了宋弘阳，才放弃了学医一途。
如今提起芡里，林瑜并不陌生。
“伯母，您的意思是……芡里可能对丫头的身子恢复有用？”傅司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对方的神色，出声问道。
“有用。只不过……”林瑜面带迟疑。
傅司宸眯了眯眼：“只不过，不确定丫头如今的状况能不能承受。”
林瑜“嗯”了一声，便顾自深思着，也没再管傅司宸。
小宝偷偷瞄了傅司宸一眼，只见男人眼睫微垂，纤长的睫毛遮住眸子，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片刻后，男人缓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替宋钦蓉揉了揉手腕上的淤青，又盖好薄被，这才起身，勾唇一笑。
“既然不确定，找人试药，不就行了？”
林瑜“啊”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脸色一变：“蓉蓉受的伤太过复杂，上哪去找和她伤势一样的人来试药？”
“原来真的要伤势一样才行。”傅司宸却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却让林瑜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瞬间就猜出了傅司宸的意图，当即瞳孔骤缩：“人命关天，你不要乱来。”
试药何其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更何况，还得找和宋钦蓉伤势相同的人……
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放心吧伯母。”傅司宸淡淡地勾了勾唇，“我一定，不会强迫他们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傅司宸有的是钱，还用得着强迫？
男人说完，没等林瑜回答，转身便出了门，显然是去吩咐安排试药的事了。
林瑜面若寒霜，气得唇色都白了。
“外婆。”小宝看她状况不对，走过来，揪揪她的衣角，“试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试了药，妈妈就会醒了吗？”
“有这个可能。”林瑜诚实道。
小宝乌黑溜圆的眼睛瞬间亮了：“那……那那个坏蛋是去安排试药了吧？这不是好事吗，外婆看起来为什么不高兴呢？”
林瑜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孩子，终究叹了声气。
她蹲下.身，以一种平视的姿态，严肃地问：“小宝，如果救你妈妈，会让很多无辜的人丢掉性命。你……你愿意吗？”
小宝懵了下。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肉肉的小脸纠结成一团：“他们……一定会死吗？”
“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林瑜冷声道。
“八成！”小宝捂住自己的小嘴，看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妈妈，又看看一脸严肃的林瑜，眼中慢慢泛上泪来，“外婆……我只想要妈妈。”
“可，可要是妈妈醒过来知道这件事……”
“她不会原谅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