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就在走廊边上。
此时的卫生间门外，依墙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是唐母。
唐母整个人还有些憔悴，脸色苍白，青灰的眼底带着太多的欲言又止。
对着唐父，她嘴唇半张半合，最终还是缓缓问出了一句。
“芯儿她，还好吗？”
唐父眉心微拧，看向唐母的眼神有些冰冷。
“在手术。”
说着便越过她，走了出去。
唐母见状，忙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手术要多久？主刀医生靠谱么？芯儿具体伤在哪里，除了额头，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后半句的话，在看到唐父倏然转身盯着她后，戛然而止。
唐父回头，带着血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直攥着衣角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
这个女人，竟然连芯儿伤在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手握成拳，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反问：“怎么突然有空，来关心芯儿了，不去陪卿卿？”
唐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
她垂眸，还没来得及开口，唐父已经丢下一句“这里不需要你”便顾自走了。
“唐邵！”
唐母忙追上去抓住了对方的手：“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这么偏心，明明芯儿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可我却鬼迷心窍地只想着救卿卿。
我……我还为了她，给你下了药，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些话你跟我说干什么？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我！”
唐父终于受不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你以为我看不明白，你现在跑来找我的用意么？”
“事情都解决了，两个女儿都得救了，你不用再跟我撕破脸，闹得那么难看了。
毕竟，相比离婚，当然是当回那个家庭美满的唐太太，才让你更有面子！”
“呵，亏得我刚才，在你问我芯儿的情况时，还以为你是真的良心发现，想要弥补女儿。
我竟然忘了……狗怎么可能改的了吃屎呢？
你要是真的关心芯儿，早该一开始就去找医生询问情况，等着芯儿从手术室出来，陪在旁边悉心照料。
就像那些真正担忧孩子的母亲一样。
而不是跑到我这里，假惺惺的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
“你以为我傻吗，谭敏华？被你骗了这么久，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粗心大意，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的蠢货么！”
“唐邵……”
唐母彻底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冰冷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几十年如一日的，把她捧在手心。
她早就习惯了对方看着她时，宠溺的眼神，包容的眼神，哪怕是后来争吵时，受伤的眼神，失望的眼神。
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露出过这样冰冷的，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你上次说离婚……”唐父的声音也冷冷的，一字一顿。
唐母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慌乱地摇着头。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支离破碎。
可唐父眼里的坚定，却没有因为对方的神情而有任何动摇。
他那双青白的唇一张一合，缓缓说出了唐母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
“我，同意了。”
——
“喂？”
程昱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这一天发生的事，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尤其是临睡前，刀疤还给他爸打过电话。
因为唐卿卿被他绑走后，声称自己是程家的未来儿媳，不让他们碰。
看在程家的面子上，刀疤特意打电话前来确认。
程父当即否认了这件事。
“唐卿卿？她算个什么东西！我们程昱跟她不过就是玩玩罢了，当儿媳妇？她还不够格。”
“什么？她欠了你的钱没还？没事没事，该抓就抓，小姑娘不懂事，教训教训是应该的，不用顾虑程家。”
……
父亲的话，和唐卿卿曾经甜甜唤他的那几声“程昱哥哥”一起，在他耳畔交替出现。
让他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进了梦乡，就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程少现在一肚子气。
“是我，卿卿啊！”唐卿卿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
“卿卿？”
程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重新看了眼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是……”
被绑走了么？
唐卿卿瞬间就捏起嗓子，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程昱哥哥，我好怕！我被刀疤抓走了，他们要欺负我！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我……”
听到这话，程昱脑子还没转回来，身体已经率先一步跳下床，“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一个漂亮的女人被一群流氓抓走，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他都顾不上穿鞋，就打开房门准备出去。
话筒对面，唐卿卿的哭声挠心挠肝，还在继续着：“他们想，想强我……呜呜呜……
程昱哥哥，你快来救救我，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他们……那我宁可死了算了！呜呜呜……”
一连串的哭声透过话筒传出来，响彻整个房间。
可此时，程昱的身体已经僵住了。
他看着门外，冷冷注视着他的程父，双脚怎么也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只有你能救我了程昱哥哥！爸爸妈妈他们只想着妹妹，拿了钱也只会赎妹妹，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只剩下你了……”
可怜巴巴的声音触动着程昱的心弦。可眼前，父亲那冰冷的视线，更让他无法躲避。
程昱忍不住闭上眼。
脑海中，两个小人在互相叫嚣着。
“去救她啊，她毕竟是你的女人！”
“她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配！”
“那也不能眼看着自己女人被占便宜吧？”
“能打电话出来，就说明没事了啊，傅家不是都插手了么？”
……
最终，第二个小人渐渐占了上风。
程昱冷静下来，再睁眼时，眸子里已经没什么感情。
“卿卿，反正你可以打电话，就直接报警吧。我这边还有事，抽不出空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坚强点。”
唐卿卿一愣，刚哭过的嗓子还带着点哑，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程昱哥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