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江帜舟就没体会过亲情的滋味,因着这句迟来的话,心中沉睡已久的部分渐渐复时,这反倒让他没法再游刃有余,而是难为情的局促起来。
“谢谢您。”江帜舟不知所措之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去见陈盼,他放缓了语气道:“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是时候出去了,否则我未婚妻是会担心的。”
蒋老爷子看着他受伤的腿,不失关怀的应和道:“你的腿伤成这样,她担心也是应该的。”他今天心情不错,记性也跟着好了许多,回忆道,“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就是你未婚妻吧?”
陈盼从不遮掩自己对江帜舟的关心,顶多也就是在被调侃之时会不好意思罢了,明眼人都该看出他们的关系了。
江帜舟心中一动,说话语气都更缱绻了许多:“是的,她叫陈盼,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那就好。”蒋老爷子虽然只见了陈盼一面,但却对这个真心爱护江帜舟的女孩颇有好感,许诺道,“等你们正式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必须得连着你母亲的那一份一起补上。”
他一提起江慧琴,心情就又变得低落起来:“只可惜我年纪大了,否则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你母亲,对了,你知道你外祖父母的墓地么?”
江帜舟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是只能摇头。
江慧琴大受刺激发病之后,不仅是恨着延续了江城海血脉的江帜舟,就连她自己也是被怨恨的对象,因此她自认为不配再做父母亲的女儿,将跟他们有联系的东西大都烧毁了。
蒋老爷子万万没想大侄女的心理疾病会如此严重,仔细回忆过后将兄嫂的埋骨之地告诉了江帜舟,而江帜舟听清楚墓园名字后,则是神情复杂道:“我母亲也葬在了这里,地方是根据她的遗愿选的。”
原来江慧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父母,只是深深懊悔于当初的决定,这才一直不曾将她铭记于心的事告诉江帜舟,直到弥留之际。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把他们重新葬到一起?”蒋老爷子是有心无力了。
江帜舟没有拒绝的理由,答应道:“我和未婚妻成婚之前,会再去看看她的,到时候也会拜祭外祖父母,我想那应该是个一家团圆的好机会。”
虽然江慧琴对他爱恨交织,却到底也让他长大成人,遇到了陈盼这样能治愈一切的小太阳,他自然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蒋老爷子心中欣慰,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陈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珍惜她,下次再有类似的事,还是带她一起来吧,也免得她在外面独自担心。”
茶杯是他用惯了的紫砂杯,质地算不上多名贵,但却胜在用起来趁手,他用习惯了之后,一换杯子就会不舒坦,日子长了,家里人记住他的习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帮他带上这个杯子。
江帜舟看着满脸坦荡的蒋老爷子,蹙眉道:“不是您在字条里让我独自前来,不要带上别人的么?”
此话一出,蒋老爷子喝茶的动作就顿住了,他狐疑道:“字条?什么字条?我只是让服务生帮忙传话,请你过来一叙罢了。”藲夿尛裞網
他说完,动作艰难的将水杯放到了一侧桌案上,一双不住发颤的手紧紧包裹着水杯两侧,与其说是在放水杯,倒不如说是在抬水杯。
江帜舟隐约听说过这种病症,有些年纪大的人会不可避免的患上帕金森,而这病最显著的症状之一就是手抖,很显然,以蒋老爷子的状况是写不了字的,更逞论是表达完整的字条。
江帜舟心思细腻,平日里遇到这种事都会下意识的留个底,但刚刚的纸条是当着陈盼他们的面拿出来的,就算是不留底,也会有人给他作证,他这才放下纸条直奔休息室而来。
不久前刚生出的凉意顺着后背攀援至脖颈,他已然意识到失误,但却失了弥补的先机。
蒋老爷子好不容易才将杯子放好,刚想细问一下纸条的事,一双手就越发难以控制的发起抖来,他颤声道:“你快去叫人,我好像——”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人也直挺挺的往椅背后的方向栽去,脸色苍白,口唇紧闭,已然人事不省。
江帜舟这半年来已经参与过两次急救,先是陈老突发心脏病,又是文董事被周琴书气得差点脑溢血,本以为自己也算是经验十足,至少能判断出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可等他定睛一瞧,还是没敢贸然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