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鹿溪再次醒来,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身酸软仿佛被卡车碾过,她轻声自嘲,强迫自己不去想肖嘉琨的毫无怜惜。
缓了片刻,她才忍着不适去洗漱间。
上午,陈鹿溪来到新机组报道,成员们都热烈欢迎她的到来。
正好新上任事情多,忙起来,她也就没有时间去想肖嘉琨了。
转眼,就到了快下班的时候。
陈鹿溪正拿着资料准备上楼见部长,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赵契。
也是那位她原本选给肖嘉琨的乘务长。
只见赵契灿烂一笑,冲她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乔副机师,航空二组乘务长赵契前来报道。”
陈鹿溪诧异:“原来上午没来的乘务长是你啊。”
赵契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人也自来熟:“没想到阴差阳错,我们还是分到了一组,是不是很有缘分?”
“嗯,是有缘分。”
陈鹿溪刚笑开,身后却传来慕依依温柔却刺耳的话:“肖嘉琨,看来乔副机师在新机组过得很愉快。”
陈鹿溪扭头望去,肖嘉琨和慕依依并肩站在不远处的拐角,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肖嘉琨的脸色似乎比以往更冷冽。
她心头一颤,难道他在气自己昨晚的要求?
他一步步走来,陈鹿溪不由屏住呼吸。
三步开外的时候,她主动打招呼:“肖机长,下午好。”
肖嘉琨却径直从她面前走过,不但没有停留,甚至连余光都欠奉。
刹那,陈鹿溪如坠冰窖。
身上的血液好像凝固成冰,心好像被大石头压住,又冷又闷。
“好歹也是相处五年的朋友,肖机长也太不留情面了,乔副机师你——你流鼻血了!我这有帕子,快擦擦。”
迎着赵契的惊呼,陈鹿溪这才反应过来,鲜血已经湿了衣襟。
她竟然也没感觉到疼。
接过赵契的帕子,她有些狼狈道:“谢谢。”
“先别说谢谢,你这鼻血止不住,我看你还是请假去趟医院吧。”
陈鹿溪没有拒绝。
两个小时后。
医院,主任医师办公室。
陈鹿溪捏着手中的报告单,沉默了许久。
最终问出:“医生,我这个情况,还能开多久的飞机。”
“最多一年。”
闻言,陈鹿溪不由收紧手,无边的苦涩蔓延开来。
这一生,她只喜欢了两次。
一次是飞行,一次是肖嘉琨。
肖嘉琨,马上就不是她的了。
如今连飞行梦,自己也不能拥有了吗?
耳边,医生又叹息补充:“乔小姐,你这个病很麻烦,我建议你最好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想了想,陈鹿溪还是摇头:“不了,请您给我多开点药就好。”
哪怕只是一年,她还是想继续飞行。
这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喜欢了。
出了医院,已经晚上七点。
天空阴沉沉的,鹅毛大雪又飘了起来。
雪花落在眼睫,陈鹿溪抬手抹去,却抚到满脸的湿意。
“这雪,融化的真快。”
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
陈鹿溪才拿出手机,打算打车回家。
这时,一个工作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来电是赵契,电话刚一接通,就听他急切道——
“快回公司!你和人乱来的不雅照在公司的总群里传疯了!”入目便是一对男女衣不蔽体,贴在一起的画面。
照片上的两人都看不清脸,但女人衣服上的编号却清晰可见。
是她的。
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照片上的那件衣服因为不小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年前就被她扔掉了。
陈鹿溪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假冒她,又为什么要害自己?
此刻,群内疯狂刷屏,说什么的都有。
“没想到陈鹿溪看着冷艳清高,私底下却这么乱,难怪肖机长要把她踢出机组。”
“听说她经常纠缠肖机长,但肖机长可看不上她,从来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陈鹿溪还作为荣誉飞行员,即将参加元宵节的献礼飞行表演呢,赶紧把她换掉!迦南航空的名誉不能因为她毁了!”
“对!开除陈鹿溪。”
……
陈鹿溪死死握紧手机。
这么多言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那肖嘉琨呢?他会怎样看待?
陈鹿溪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迫切想见他。
匆匆赶去公司,路上她又收到赵契发来的消息。
“有高层过问你的事了,照片没有合成的痕迹”
“从照片上查出的时间地点,是12月24号,高层去查过那晚事发地的监控,但监控坏了。明天如果拿不出证据证明清白,你不仅会被开除,还会通报整个行业。”
赵契是大股东赵家的继承人,他的话不会有假。
通报整个行业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将背上污点,永远都别想做飞行员。
陈鹿溪心弦紧绷。
她逼着自己仔细翻看那些不雅照,但是照片上的女人一直没有露正脸,身形也真的跟她很像。
怎么办?
离公司越近,陈鹿溪心跳越急。
纵然要退出飞行,她也决不能背上这样的污点。
“一定有办法证明的,再仔细想想……”
陈鹿溪按住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双目放空,口中又无意识念叨:“12月24号……”
等等!
去年12月24号?
这一天好熟悉!
那晚肖嘉琨忽发急性肠胃炎,她当天不是送他去医院了吗?
所以,只要肖嘉琨出面证明,自己就没事了。
想到这儿,陈鹿溪松了口气,一直发颤的手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一到公司,陈鹿溪迫不及待奔向肖嘉琨的办公室。
不料,却扑了个空。
“肖机长和慕乘务长约会去了,才走十来分钟。”
同事的告知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喜悦尽散。
陈鹿溪整个人宛如掉进黑沉沉的沼泽地,苦涩没入口鼻,难以呼吸。
她出的事,轰动全公司。
肖嘉琨不可能不知道。
他却和慕依依约会去了……
究竟是有多不在意自己,他才会无视她到这个地步?
陈鹿溪失魂落魄离开。
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肖嘉琨的休息套房,打开房门,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时间滴答而过。
每分每秒,都好像是落在陈鹿溪心上的刀。
她凝着沙发上的机长服,滚下的泪好像是心头的血。
此时此刻,他和慕依依在做什么?
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整点的钟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早上七点。
“滴答”一声,门被打开。
陈鹿溪回过神,忙从沙发上起身回头:“肖嘉琨……”
刚一开口,对上他冷漠厌恶的眼,她生生打了个激灵。
肖嘉琨的眼神,比深夜的寒风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