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露的问题让萧珏一怔。
家人。
她眸光缓缓暗了下来，不知道妈现在怎么样了。
回国前几天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看妈，可是现在她这样，去看了又能怎么办。
现在的她比两年前还要废物。
乔露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改口：“还是等好了以后再去找吧，姐，你放心，医生说只要你坚持做复健，半年之内站起来还是可以的。”
萧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露露，你还记得我救你那天吗？”
乔露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当然记得，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还记得我被谁救的吗？”萧珏望着机场的方向，目中带着些许的眷恋。
乔露又点了点头，当时她被吓得不轻，但是的确记得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把萧珏抱起来，然后又背着她下了山。
萧珏没有再说话，而是习惯性地去摸了摸右手无名指。
空空荡荡，无论摸了多少遍还是不适应没有那枚陪伴了她三年的戒指。
以前每次想萧珏的时候，她就会摩挲戒指。
飞机的声音将萧珏的吸引了过去，她抬起头，不远处一架客机正飞向高空中。
看不清飞机的模样，但萧珏却觉得这就是萧珏负责的那趟航班。
这个时候正是那趟航班起飞的时间。
“姐？”乔露奇怪地看着萧珏，感觉她走神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萧珏懵懵地看向她：“怎么了？”
乔露蹲了下来，抬起头：“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哥在一起吗？”
比起姐，她更想叫萧珏嫂子。
萧珏眼角一垂：“露露，你还小。”
她叹了口气，她早就跟乔辰枫说过她离过婚，也明白地告诉他她没有别的感情，就算要报答，也不会违心的冒然接受他的爱，毕竟最后痛苦的还是两人。
而乔辰枫却似乎并不在乎，说是慢慢相处再说。
典型的温水煮青蛙。
奈何她的心还陷在过往，无法去接受。
乔露推着萧珏溜达了一会儿，乔辰枫的车子便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们身边。
“哥！”乔露惊喜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年初一你要把我和萧珏姐晾在这儿呢。”
乔辰枫下了车，笑了笑，目光却放在萧珏身上：“你也该好被晾晾，省得你到处去疯。”
乔露脸立刻垮了，鼓着脸抱怨了几句。
乔辰枫也习惯了，蹲下身捻了捻萧珏身上的毯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萧珏摇摇头：“没lj有。”
“后天就去医院吧，我都安排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分，“另外，你要去看看你妈吗？看起来她这两年状态很差。”
萧珏闻言，心一紧，也来不及诧异乔辰枫怎么那么快找到她妈妈的，急忙问：“怎么了？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身体倒没什么事。”乔辰枫解释着，“只是护工说她把眼睛哭坏了，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
“……”萧珏眼眶陡然酸涩起来。
妈为什么会把眼睛哭坏了？是因为她吗？
乔露见萧珏要哭了，一巴掌拍到乔辰枫背上：“哥，你都把姐说哭了。”
乔辰枫见萧珏眼里满是眼泪，立刻后悔了：“对不起，我只是……”
“下次你能帮我拍两张我妈的照片吗？”萧珏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
乔辰枫愣了一下，他以为萧珏会说要让他带她去养老院看看的。
萧珏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在妈心里，两年都没出现的她已经死了。
额头上曾经被莫母砸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萧珏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那时的莫母，是真的下了死手要她的命。
乔露见自家哥哥那慢半拍的模样就来气，便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脚。
乔辰枫瞪了乔露一眼，才回道：“好。”
直到两天后，萧珏住进了复健医院，乔辰枫将几张照片交给萧珏。
萧珏看着照片上那苍老了十多岁的莫母，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攥着照片，肩膀因为抽泣颤抖着，看的让人心疼。
乔辰枫也没劝，等她哭完了才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慰到她情绪平复了下来。
此刻，才开完会的萧珏带着几箱水果又去了养老院。
护工见他拿了这么多东西，笑了：“老太太的房间都快被你们带的东西堆满了。”
听到他们两字，萧珏并没有多大反应。
陈烨也经常来看莫母，或lj许他每次来也都带了不少东西。
可当看到莫母房间桌上一些比较名贵的药时，他心生疑惑：“那些是谁买的？”
上一次还没看见桌上放着药，陈烨这两天没来，养老院也不可能突然给莫母买，会是谁？
护工甩了甩满是水的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他说他是萧珏的朋友，来看看老太太。”
萧珏的朋友？
萧珏眉立刻拧成一团。
萧珏曾说过陈烨是她唯一的朋友，护工也认识陈烨，那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又是谁？
“前两天我看他还给老太太拍了几张照片……”
护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老爷子的叫她的声音，她高声应了句忙跑了过去。
萧珏闻言，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是萧珏以前的朋友来看莫母还情有可原，但拍照片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禁大胆的去猜测，是不是要给萧珏看。
萧珏凤眸一眯，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烨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秒后，陈烨淡淡的声音才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喂。”他似乎没有想到萧珏会给他打电话，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都臭到不行了。
萧珏看着桌上的药，神情严肃：“去查查你说看到萧珏那天下午的航班人员名单。”
这么直截了当的“吩咐”让陈烨一愣，也有些不满：“你不是说我眼花了吗？”
“去不去？”萧珏语气一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陈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回了句：“知道。”
电话挂了后，萧珏找到护工，让她帮忙留意那个自称是萧珏朋友的男人。
直到坐到车上，狭窄安静的空间内才将萧珏的心跳声放大了数倍。
他捂着心口，努力地将呼吸放缓，却怎么也平复不了躁动的心绪。
他看向后视镜，里面的后座空空荡荡，但此刻他却觉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重新填满了。
萧珏舌扫过腮帮，又紧抿着唇，一双黑眸盯着前方的路一动不动。
萧珏，你一定还活着吧。
“加油！姐！你可以的！”
乔露蹲在一边，看着萧珏双手撑着两条单杠，嘴里不断地在絮絮叨叨。
虽然是鼓励的话，却让一旁的护士看的很无奈：“病人需要鼓励，但也不能急躁。”
乔露努了努嘴，一张脸上满上不爽的表情，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了嘴。
而萧珏此刻却还在和她那双不听使唤的双腿做着斗争。
她的汗浸湿了她额前的刘海，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
“姑娘，坚持住。”护士虚虚地环住她，生怕她摔了。
萧珏咬着牙，奋力地抬起已经有了些许知觉的右腿，可努力了半天，才动了一下。
她差点泄了气。
现在她的身子全由两只胳膊撑着，早就快累趴了。
见萧珏已经到了极限，护士忙把轮椅推到她身后，半搂着她坐下去：“今天还算好了，可以动了，再这样坚持下去你很快就能站起来的。”
萧珏喘着气，对上护士充满善意关怀的眼神，笑了笑：“谢谢护士。”
乔露忙倒了杯水给她：“姐，一会儿还要针灸，你先喝口水。”
“嗯。”萧珏也确实渴了，才将水喝完，乔辰枫在门外朝他们招了招手。
乔露立刻推着萧珏走了出去：“送饭的来了啊。”
乔辰枫早就习惯了她的没大没小，屈指敲了敲乔露的额头：“去，饿了自己去吃，没人伺候你。”
乔露笑嘻嘻地看了眼萧珏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才十点，你怎么就来了？”萧珏擦了下汗，看向乔辰枫。
“没什么就过来看看。”乔辰枫走到轮椅后，推着萧珏慢慢走着，“萧珏。”
“嗯？”萧珏疑惑地回了一个字。
乔辰枫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心中痒痒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每当他这么严肃的时候都是关于感情的事情，萧珏将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什么问题？”
“你的……”他欲言又止，握着把手的手不由紧握起来。
萧珏抿抿唇，将话接了过来：“前夫吗？”
乔辰枫一顿，没想到萧珏说的这么从容。
他眸子中满是探寻，除了萧珏母亲的事，他从没听萧珏提过任何关于前夫的事。
萧珏笑了笑：“他算是我上司。”
“上司？”
“嗯。”
萧珏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话锋一转：“我想下去透透气。”
乔辰枫从轮椅后头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好。”
外头的飘着细雪，乔辰枫将萧珏推到一个亭子底下：“你现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谢谢。”萧珏细细地说了声。
下了雪，没有什么人来院中，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隔壁亭子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萧珏掩于毛毯下的左手又不觉地开始摩挲起右手的无名指。
等回神过来，她眼神一滞，不由自嘲地呢喃着：“我怎么还在想……”
她和萧珏都已经离婚了，况且他也应该知道她已经“死”了吧。
萧珏叹了口气，肩膀也随着松了下去。
雪突然变大，萧珏才把车停好，也没打伞，直接走进了医院。
远远的，他就看见院门外的陈医生向他走来。
“佟先生。”
萧珏颔首道：“麻烦了，我下午会把我岳母接过来。”
陈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佟先生，有些事儿我得先和您说清楚，老人家年纪大了，而且病情也比较严重，恢复的几率很小。”
雪花落在落在萧珏的眉梢眼睫上，他随手拂了去：“我知道。”
他知道莫母的老年痴呆很严重，严重到能对亲生女儿下死手。
但是他想让莫母恢复一些，至少能认出萧珏，那是她的孩子。
萧珏和陈医生一边聊着一边朝里边走着。
或许是太过专注，他忽然和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嘭”的一声响，乔辰枫手中的热奶洒在了地上，他眉头一蹙，抬起头正要责怪两句，却撞上一双极其冷厉的眸子。
萧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夜辉？”乔辰枫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道。
萧珏英气的眉毛一拧，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乔辰枫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乔辰枫。”
他们两个曾经初中同学，住校期间还是上下铺。
萧珏如冰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松动：“嗯，记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乔辰枫一时间也忘了热奶的事情，对于这个快十年都没见过的同学，倒是有些许想叙旧的感觉。
萧珏却没有心思和他多言：“有事，一会儿再说。”
说着，便和陈医生走了进去。
乔辰枫还想叫住他，但看她步伐匆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他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等了乔辰枫半个小时的萧珏已经昏昏欲睡，直到一股奶香味钻进她鼻内，她才睁开眼。
“抱歉，路上碰到了点事。”乔辰枫将热奶放在她手里。
萧珏道了谢，顺嘴问了句：“怎么了？”
“碰到个老同学。”乔辰枫想起萧珏那张脸，眼中露出一抹无奈。
萧珏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
等牛奶喝完了，乔辰枫怕她着凉，将她推了回病房，又给她买了午饭才离开。
院门口，又一次碰见正要离开的萧珏。
“夜辉。”乔辰枫朝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