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寒接的话,打断深陷回忆的姜先生,他抬起眼眸,盯着对面那双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睛。
“没错,我当时想着,也许用你这把刀,除掉初家、连家、季家,应该比我亲自动手,要来得更解气些,毕竟都是你的亲人嘛。”
报夺妻之仇,像霍家那样杀来杀去可不行,一定要将三只青蛙,放在盆里,用小火,慢慢煎熬着,这样他们才会在里面互相残杀。
如果说商尧够狠,那么姜先生则是够毒,耐着性子,运筹帷幄多年,就是为了布一场这样的棋局,偏偏入局者把下棋者当成亲人。
“七岁,我被打到奄奄一息,是你伸出援助之手,拉了我一把,我原以为是救赎,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场棋局。”
纵然早已猜到被利用,季司寒还是会难过,眼底涌现的失望,更是盖也盖不住的,流露出来。
他这一生,父亲不疼,母亲不在,还被养母虐待,就连培养他的爷爷,也只是因为他有用……
所以七岁那年,姜先生抱起浑身是血的他,在他耳边,对他说,“别怕,有叔叔在,以后都会好。”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姜先生是他的救赎,是他成长道路的救命稻草,也是真情意切待他的养父。
在生命最后一刻,遇到的姜先生,确实是父亲、师者一般的存在,多少次为S殚精竭虑,都因如此。
但是,在这一刻,在冬日降临之前,曾经的姜先生,如一团鬼魅,结成冰霜,永远冻结在他的心里。
从此以后,七岁那年的救赎没有了,只剩下那坐在沙发上,深陷阴暗里,亦正亦邪、半明半昧的男人。
男人眼中的变化,姜先生都看在了眼里,但又似乎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并没有为此感到惋惜。
“说实在的,看到你毁了连家,又带领季家,跟初家厮杀的样子,还挺解气的,只不过……”
姜先生停顿下来,遥遥望着对面,浑身孤寂又落寞的季司寒。
“我布的这盘局,虽然除掉了连家,但初家这边,即便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也只是达到制衡的效果,并没有覆灭,还有季家……”
姜先生没把心里最阴霾的地方,拿出来给季司寒看,季司寒却早已猜到。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姜先生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姜先生轻点了下头,表示的确如此。
“是啊,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查到,那还不如由我来告诉你答案。”
季司寒收起所有失落情绪,背靠在沙发上,冲姜饶昂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季家子孙是个什么样的,你我有目共睹,不可能有比你更出色的人。”
“我就在想,如果季家没了你,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落败下去吧?”
“恰好这个时候,商尧横插一脚进来。”
“我觉得,你要是死在暗场,应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吧?”
姜饶的声音,好像在诉说一件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冷不淡的。
但落在季司寒耳畔,却是那么的寒冷,就像置身北极,遍体生寒。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暗场创始人是谁,却为了让我去送死,不惜牺牲那么多成员。”
姜饶摆了下手,否决这个说法。
“开始的时候,我真以为暗场那边,是被S除掉的商界毒瘤,联合起来的组织。”
“后来他们大规模虐杀S成员,我才想起darkness,这猜测到幕后人是商尧。”
“我也想过,带着S,直接跟商尧对着干的,但是……”
姜饶是说不出口的,季司寒却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
“但是你的父亲,参与过轮奸,你的小姑姑,还是挑起商尧仇恨的幕后策划人。”
“你怕商尧得知后,会疯狂报复你、报复姜家,所以你不敢暴露身份,正面对抗商尧。”
季司寒什么都猜到了,姜饶也就不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
“其实,如果你之前不提出要离开S,我也不会利用你对我的信任,派你去暗场的。”
姜饶知道,依照季司寒的性子,进了暗场,查到幕后创始人是谁,必然会杀了对方。
那么借季司寒之手,秘密除掉商尧的自己,就能够永远藏身于暗处,不会受到牵连。
如果季司寒没有除掉商尧,还陨落在暗场,那么少了季司寒的季家,从此就会落败。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姜饶又怎会不隔岸观火,再坐收渔翁之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