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说了会儿话，宫人便来请几人去宴厅了。
太子和太子妃早早就到了。
“苍月和淮安怎么没到？”皇后看了一眼，没找见孙子和孙女，遂轻声询问。
陆瑾娘微微躬身，“回母后的话，两个孩子还在书房读书，儿臣已经让人去接了，看时辰应该差不多到了。”
皇后轻轻颔首，“他们年纪还小，倒也不必这般拘着。”
“是。”陆瑾娘应了一声，见皇后没有别的吩咐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这。
不过是简单的家宴，有皇上开口不必拘礼，大家分主次坐下。
饭菜还没摆上来呢，太子长女苍月就带着弟弟夜淮安过来了。
姐弟两个乖巧地上来请安。
苍月本就如此，倒是不足为奇，可夜淮安竟然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看上去懂事稳重了许多。
洛泠音心下惊奇，这小子从前嚣张跋扈，被李侧妃教导得以太子长子自居，四处欺负人。
如今怎的变了性子？
请安之后，两个孩子也被带到夜霖之和陆瑾娘身边坐下。
正中间的位置，坐着神色晦暗的太后，转头看向夜衍之和洛泠音时，神色稍霁，但看向太子时，一张脸便拉下来了。
这般模样，看得太子心下难安，却又不敢表露，只能攥紧了筷子，妄图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太子自以为隐藏得好，却不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在场众人收入眼底，尤其是坐在他身边的陆瑾娘，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慌乱不知所措的情绪，心底只觉冰冷。
这个太子，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皇上和皇后，一左一右挨着太后坐着。
皇上身侧是夜霖之和陆瑾娘。
夜衍之和洛泠音则是坐在皇后边上，再往下，就是五个小萝卜头，像小大人一样，乖乖巧巧地挨着坐着。
本就因为夜衍之和洛泠音活着回来而心情愉悦，病体好了大半的皇后看着那五个孙辈，面上也流露出真心实意地笑容来。
“孙辈都长这么大的，皇上，臣妾还记得太子和凌王小时候的样子呢。”
听见皇后的话，皇上似是陷入了沉思，而后也温情地笑笑，“是啊，好像还在昨日，一晃眼的功夫，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了。”
“都是皇上教导有方，尤其是太子，还是皇上亲自教导的呢。”皇后柔声笑道，“臣妾还记得，皇上当初因为太子的字写得不好，气得大半夜睡不着呢。”
洛泠音微微偏了下头，看向夜衍之。
却见夜衍之神色如常，好似全不在意一般。
是了，夜霖之是嫡长子，是太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
皇上更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治国之道，为君之道，皇上还经常亲自考校他的学问。
但夜衍之，因为小时候就坏了腿，为皇上所不喜，觉得他丢了皇室的脸。
他很小的时候，就是在九仓山的王府别院，跟着老管家长大的。
他好像从未感受过父亲的温暖。
直到成年了，他不用靠双腿，只凭脑子也能有些用处的时候，才算是勉强入了皇上的眼。
可就算如此，皇上的视线也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这样想来，其实这个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能没长歪已经不容易了。
夜衍之似是察觉到洛泠音的目光，一转头，就对上洛泠音怜惜的目光。
他下意识想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但转念一想，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洛泠音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夜衍之的目光之中，一闪而过一丝失落，随后就变成了洒脱的不在意。
就好像，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并不在意那些不好的过去。
可那一闪而逝的失落目光，不知为何，却好像深深刻在了洛泠音的心头。
另一边的夜霖之，神色则是全然不同。
皇后这番话，目的其实不过是为了提醒夜霖之，他其实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是夜衍之拼了命都没能得到的东西。
可停在夜霖之的耳朵里，却成了耻辱，成了母后在提醒他，他其实没有那么优秀，读书时候字写得就不好看，如今入朝，差事办得也不怎么样。
一时间，夜霖之的心绪沉了又沉。
倒是皇上，因为皇后的这番话，心头的温情更甚了。
“可不是，老大让朕操了不少心啊，都说养儿才知父母恩，可朕瞧着，这几个孩子，都是乖巧懂事的，看样子，老大和老三是好命，不用像朕年轻时候一样操心了。”
洛泠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来，“儿臣也觉得稀奇呢，不过短短月余不见，淮安就像变了个孩子一样，瞧这乖巧的，儿臣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太子妃是个有体统的，这孩子在她身边养着，自然是能好的。”皇后轻飘飘地夸了一句。
洛泠音心下了然，难怪了。
她就说李侧妃的性子，教不出这样有规矩的孩子。
“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孩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洛泠音笑着称赞了太子妃一句：“太子妃教子有方，回头我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陆瑾娘神色淡淡，朝着洛泠音笑了笑，“凌王妃若是有问题，随时来找我便是。”
洛泠音只当没瞧出陆瑾娘的冷淡来，笑道：“那感情好，回头我定要经常叨扰了。”
不管怎么说，洛泠音对陆瑾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好女人，嫁给太子是白瞎了。
陆瑾娘唇角挂着合乎规矩的微笑，内心的苦涩，却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没有儿子，只能养着李侧妃的儿子，到头来，还是要守着女儿过。
太子如此上不得台面，她们母女两个的日子，也定不会太好过。
夜霖之看着洛泠音和陆瑾娘聊天时神色坦然，心无芥蒂的样子，心中又存了疑惑。
他起身，亲自给夜衍之盛了一碗滋补汤，“三弟此番受苦了，是皇兄没有照顾好你，皇兄心中有愧呀。”
“皇兄说的是什么话，是我自己不小心，遭了那獠的毒手，与皇兄无关，皇兄实在不必自责。”
“可是……唉！”夜霖之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是皇兄识人不明，只听闻那清风山庄的老庄主，是个医术高明的，这才带你涉了险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