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那句老话,该来的,终究会来。
厉元朗低调前往京城的消息,很快传遍宁平省委的上上下下。
新任省委秘书长王显堂在和马明安说话时,专门提到此事。
他不关心厉元朗去哪里,而是在意接替厉元朗省委副书记何方人士。
毕竟,这个位置非比寻常,有着省委三驾马车之名。
今后他还要与这位新的副书记打交道。
提前掌握对方的喜好,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作为宁平省委书记,又有在京城工作多年的经历,马明安肯定知道。
因为上面确定人选时,会争求他的意见。
哪怕是空降而来,也要向他通气。
是尊重,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马明安摸着稀疏头发,抑扬顿挫的说道:“也算是老熟人了,是沈放同志。”
王显堂稍稍一愣,嘀咕道:“莫非是国安部的那位副部长?”
“对,就是他。处理大爱组织的调査组成员里,就有他。”马明安感慨的说:“据说,沈放和厉元朗的关系不错。走了一个厉元朗,又来一个沈放,宁平省有得看了。”
王显堂毕竟在仕途圈耕耘良久,自然懂得马明安的意有所指。
可他也知道,沈放来头定然不小。
不由得低声问:“马书记,这位沈副部长一直在国安部门工作,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占宏同志以前担任过国安部长……”
“知道了还问。”马明安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到窗户跟前,望向窗外,意犹未尽的说:“都不是善茬。”
王显堂则从另一角度考虑问题。
上面接二连三的空降干部,并不是个好信号。
说明对宁平省本土干部并不信任。
纵观整个宁平省主要领导,外来干部几乎占据三分之二。
省委书记、省长和省委副书记三位,无一不是外调而来。
就连他这个在宁平省工作十几年的秘书长,当初也是从外地调来,出任中平市副市长,一直做到如今位置。
当然,这种泄气的话,他不会当面和马明安说,伤人。
不过,厉元朗离开宁平省,还是令他有股不舒服的感觉。
就如窗**郁的天气一般,憋闷、喘不过气来。
有这样心情的何止他一个。
即便廖士雍清楚,厉元朗早晚要调走。
可没有想到,眼瞅着还有十几天就是春节。
厉元朗都没在宁平度过这个春节,就要踏上新征程,面临新环境,接受新挑战。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接到京城打来的电话。
刚说没几句,廖士雍浓眉一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厉元朗去了体育总局?”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廖士雍怔怔半晌,回过神来说了句“谢谢”。
撂下话机,双手花插在一起,眼神盯住一个固定角落,陷入沉思。
太意外了,也太有戏剧性。
先不说体育总局在部委中的作用性,单是厉元朗从未担任过与体育有关的任何职务来说,这样安排,着实让人看不懂。
不仅是他一头雾水,厉元朗接受京城组织部门谈话,得知自己将去体育总局,出任党组成员、副书记之后,惊得双眼微微一眯。
之前有多个版本预演,甚至都将几十个部委挨个审视一遍。
以便做好提前准备。
万万想不到,竟然让他去体育总局。
党组副书记,下一步将会通过任命,担任第一副局长。
也就是说,厉元朗将成为仅次于局长的二把手。
据他掌握,体育总局领导班子成员普遍年龄偏大,以他不足五十岁的年纪去那里工作,明显降职使用。
历经正常组织谈话后,新任组织部长倪德辉还要见他。
说起来这位倪局委,厉元朗并不陌生。
从泯中到宁平,倪德辉多次送他赴任。
郑元会高升,倪德辉脱颖而出,属实惊掉很多人眼球。
这个位置,都由局委兼任,倪德辉自然也是如此。
在郑元会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里,倪德辉接见了厉元朗。
不同以往,倪德辉站在原地,厉元朗快步上前,恭敬且客气的主动伸手,和倪德辉热情相握。
“坐吧。”
等倪德辉坐下,厉元朗才规矩坐在沙发里,身板挺直,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状。
坐定后,倪德辉慢条斯理的说:“我们是老相识,我就直言不讳的说了。我知道,这次派你去体育总局,你思想上肯定想不通。”
“原则上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谈组织这样安排的目的。你在宁平工作情况,组织是满意的。对你嫉恶如仇,一身正气的表现,深有印象。”
“目前,我们的三大球运动开展情况不好,尤其专业队伍整体成绩下滑明显,已经引起水华和宣泽同志不满。”
“而且,举报有关协会主要领导的信件层出不穷。这些协会管理混乱、任人唯亲、贪腐现象十分严重。”
“考虑到你在惩治贪腐方面的经验,尤其你的工作作风,上面决定由你出任体育总局党组副书记、第一副局长,负责纪检、巡视等方面的工作。”
“有效且有针对性的,对协会进行一次全方位的纪检调查,发现一例处理一例,绝不允许这股歪风邪气,把体育事业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元朗同志,你这次去体育总局,身兼历史重任,肩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和认可。希望你振作精神,迎难而上,不要辜负组织和人民期望,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说完这些,倪德辉端起茶杯吹了吹,缓解一下严肃的谈话场合。
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说道:“元朗同志,不要在乎眼前,要把目光放长远些。组织上的安排,自有它的道理。”
“把你放在什么位置,去做什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就像考试一样,答卷不是固定的,但是答案始终不会改变。”
“至于做出什么样的答案,那是你的选择。可你要记住一点,态度决定一切。”
“沈部长,不,沈书记。”
这是厉元朗在当晚,沈放邀请他出去坐一坐。见面后,厉元朗说的第一句话。
沈放也不急着回答,慢吞吞摆弄着茶具,好一会儿才说:“你有火气尽管冲我发,我洗耳恭听。”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去体育总局?为什么瞒着我?”一上来,厉元朗毫不留情的质问起沈放。
“我还以为你对我接替你心存不爽,找我讨要说法呢。”沈放给厉元朗倒了一杯茶,慢慢放在他面前。
厉元朗则说:“我离开宁平省板上钉钉,你不去,别人也会去。这是组织上的安排,我无权质疑。”
“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我们的关系,你不应该瞒我。至少,你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从容应对。”
沈放平静的回应道:“元朗,恕我直言,当初我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
“不是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觉得这样安排对你不公平。”
“可后来一想,上面这种安排,一定会给你布置任务。很简单,目前我们的体育事业遭受寒冬,究其原因,在于某些项目存在严重的贪腐问题。”
“恰恰你在惩治腐败方面,有韧性、有决心、有原则、有坚守。”
“我之所以没有提前相告,也有我的考虑。我担心你一旦知道去处,会掺杂不满情绪面对领导,使你的良好印象大打折扣。”
“元朗,不管在哪里工作,无论担任什么职务,都要做到顺境不狂、逆境不颓、闲境不废。”
“况且,体育总局不是清闲部门,管理的事情繁多。要抓住机会,展示你的优势,做出一份满意答卷。”
“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失望,更不要让漠视你的人看笑话。这些年,你经历的很多,但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