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眼中,时颂看出了一丝怀念又有说不清的复杂。
倒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紧接着他驱动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伸出布满褶皱的双手似乎要触摸她,但时颂皱了下眉,退后了一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
那双浑浊的眼眸,也在此刻充盈着泪水。
恩廉走到她身边,手搭在时颂的肩膀上,很是熟稔的模样,“裴伯父,这里应该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围的人都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面前的这位‘裴伯父’地位应该不轻。
所以很多人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外国女人情绪如此激烈。
时颂也被那些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去安排房间。”老人身边的红礼服女人,轻声开口道,“有什么话我们去私.密点的场合聊。”
不同她妩媚的外表,声音却格外的清丽,很是悦耳爽利。
她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片刻,就安排了一间很大的会客厅。
而在此期间,这位老人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看着她。
让时颂有种如芒在背的既视感。
看他的年纪,也该是五六十岁,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很是憔悴和沧桑,如同到了死亡边缘而强撑着一股气似的,那双眼眸总是雾蒙蒙的。
她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长者分掉了大半。
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在此刻的二楼栏杆处,同样一抹幽深的视线紧紧的追随着她。
在看到恩廉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和亲昵的动作后,本就幽深的眸子,变得无比危险和可怖。
——
时颂被带到了会客厅后,围绕在老人身边的人也都离开了。
恩廉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就似笑非笑的离开了。
时颂的脸色却有点难堪。
什么叫好好培养父女感情?
她有承认眼前这位陌生的老人是她的父亲吗?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似乎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上流社会的人,总喜欢做下流的事。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这位‘父亲’了。
安静的只有他时不时咳嗽的声音。
忽然他咳出了血,时颂明明看到了他手帕上的血渍,他却很不在意的把手帕放了回去。
只是唇边隐约还有血丝。
“你吐血了。”时颂神色复杂的提醒他。
这个年纪吐血,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时颂这么想着,对上老人温和慈善的目光时,原本的铁石心肠居然有点于心不忍,他咳嗽几声,望着她笑,“没事的。”
这副样子,倒怕吓到她似的。
“人老了,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伤病,允儿不要害怕。”他柔声安慰她。
时颂脸色有点难看的抿了抿唇,目光逡巡到房间里。
在看到水杯之后,走了过去倒杯水,面无表情的放在他的面前。
老人愣愣的看着面前那杯水,忽然热泪盈眶起来。
接过水的时候,像是捧着什么至宝似的。
“身体不好就不要参加这些什么虚伪的宴会,是嫌自己命长?”她说话带刺,不留情面。
完全没把眼前的人看作父亲。
可老人却总是温和的看着她,极具包容性。
他抬了抬手,轻声说,“允儿,能让我摸摸你吗。”
时颂的眉心轻轻拧着,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他触碰。
似乎看出她的排斥,老人有些落寞的垂下粗粝的手,却温柔的笑开,“这是我们父女俩第一次见面,允儿,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在时颂的前半生,夏星辰一直是她的生母。
她也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夏星辰的女儿。
顾澜之说夏星辰只是她生母身边的贴身女佣。
所以生母对她来说,也是极其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