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博轻轻点头,端了一杯茶递上。
“……谢谢啊。”荣伯有些恍然回不了神,低喃:“一晃十几年了,快十九年了。对,小李快十九岁了。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娃,摊上了这么一家人,不知道是她的不幸还是幸运。当然若不是他们抱养了她,也许她早就冻死饿死了。可他们一家子根本不疼她,没关心没疼爱,只有白眼和嫌弃,动辄打打骂骂。”
袁博不了解内情,低问:“她哥嫂欺负打她,她养父母都不管的吗?”
“他们从不管。”荣伯答:“前些年李算盘夫妻给远方亲戚看厂子去了,一个守晚上,一个守白天,轮流歇息,没得放工,除了过年回家两三天,其他时候都不在家。他们一向不疼呆头鹅,看到了都不一定会管,别说远在几百公里外。”
袁博不好评价什么,毕竟千人千般苦,个人的苦楚都不一般。
荣伯幽幽叹气:“李算盘夫妻疼自个儿子,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天天吃荤,不愁吃穿,特意给他取个名字叫‘李荤’。呆头鹅是一大清早在街上捡来的,故此给她取名‘李晓’。小丫头乖巧,读书认真,干活勤快,可李算盘夫妻总看她不顺眼,每天家里的活儿都通通给她干,稍不满意就打骂。李荤又懒又丑,跟他的父母是一路货,从没疼过这个妹妹。”
“小李白天上学,晚上绣花做手工,努力给自己攒学费。她从小到大的学费,都是自己绣花做手工赚来的,不然哪能读那么多书。那孩子聪明,非常非常爱读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好些老师都很喜欢她。李荤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十几岁开始就迷上了打麻将。”
“后来,小李考上了大学,可李算盘夫妻借口家里没钱,还说女孩子用不着读那么多书,让她辍学去打工。我说我能资助小李念大学,以后有知识有出息了再还钱。李算盘夫妻仍不肯,说除了学费还要生活费,他们压根不想让她上什么大学。”
“小李不敢反驳,将录取通知书收起来,隔天就来我这边前台干活赚钱。她很喜欢看书,天天都抱着书看,可能是灯光太弱的缘故,眼睛就那个……那个……近视了。但只要戴上眼镜,她就能看清了,跟我们其他人一样能干活能做事。”
“李荤打麻将成瘾,整天不着家,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来也奇怪,他这样的人竟也能娶上媳妇,当年把街坊邻居都吓了一懵,起初还以为他媳妇是个女疯子。他媳妇脾气不好的时候就会大吼大叫大哭,吓得一众邻居都不敢跟她接触。他媳妇也是一个麻将迷,只要有麻将打,可以几天十几天不回家。”
“李算盘夫妻管不了他们两个,干脆出外打工赚钱去了,约定各自管好自己的家庭,他们不用儿子儿媳妇养老,儿子儿媳妇再穷再苦也甭去找他们。小李被丢在我这边,一个月的工资必须上交一半给父母,一半给家里做伙食,身上经常身无分文。”
说到这里,老人家低低叹气:“她经常给出版社写文章赚一点儿小钱,能给自己买衣服和鞋子,不然衣服就算再短再旧,也没人搭理她。这孩子……是真的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