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说现在装，最紧张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就秦富文，他的脚指头把袜子都快给抠穿了。死死地抓着鞋底，豆大的汗珠子串成了线一样地往下滚。
秦富文心知肚明，现在如果把喷油器装上发动机，点火试车，不出几分钟，该熄火就得熄火，那到时候这问题到底是算在他的头上呢，还是算在这台车上？
赵明倒是一脸得意，他今天就想看看，这台车还真是闹了鬼不成，伸了伸手，魏延立马把这台车的维修记录本给递给了赵明。
赵明翻了这台车四次的维修记录，然后朝秦富文扬了扬下巴，“赶紧去喝一口茶，休息几分钟，然后接着过来装车，一会就点火试车。”
“厂长……那个，马上就下班了，司机都不急，明天一早吧，明天早上我早点来。”
秦富文的喉咙管滚了又滚，紧张得都有种想反胃的冲动了。
严守正脸一黑，有种恼羞成怒的火，叫道：“厂长，上头经常教育我们，要爱护职工，把职工的利益在首位，天气这么热，又到下班的时间了，为什么就非得这个时候干活？厂长这是不关心厂里职工的死活啊？”
赵明直勾勾地看着严守正，把严衬正看得全身发毛，冷冷地问，“你是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让你下不来台是吗？我为什么让秦师马上装，你心里没点数？”
严守正老脸一红，还想再跟赵明顶嘴，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赵明……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赵明扫了这几人一眼，挥了挥手，“无关紧要的人马上下班，闲得没屁事做，就给我换了工衣，把你们手里的活今晚全干了。”
咻……
人跑光了，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小门回了家属院，或者是冲出大门往矿区停车场赶学生班车去了。
坝子里就剩严守正、苟斌、秦富文和司机周强。
赵明已经洗过脸，衣裳也穿上了，笑看了大家一眼后，说道：“秦师，今天晚上可能真的要麻烦你，装好之后，马上试车。”
严守正见人终于走光了，也显得有点不管不顾，“赵明，我怎么说跟你爸爸也是同辈，就算你是厂长，叫我一声叔叔，不过分吧？你这么整，让厂里以前的职工怎么服你。过来人跟你说，不要以为自己当了个厂长就可以对下面的人呼来喝去的，你说说你一个安监科的科长都被赶到机修厂来了，还没学乖？做人要谦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赵明根本就懒得跟他废话，走到东风车面前蹲下来，把油箱底的放油螺栓一下子给拧开了，嘟嘟嗜……的柴油大股大股地流进铁盆子里时，在场的人脸色一下子全变。
拧紧了螺栓，赵明把盆子里的柴油端到严守正的面前，问，“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柴油啊，你不是刚刚从油箱里放出来的吗？”
严守正神色慌张，吞吞吐吐的样子像极了做贼心虚。
再看秦富文，他已经快哭了，完了完了，厂长他知道了，可是他明明就是个修车外行，怎么可能知道这当中的道道？
周强脚下发抖，强装着镇定，其实早就已经想跑了。
赵明冷哼了一声，“我特么知道这时柴油，你能告诉我柴油里这些渣渣是什么东西吗？”
严守正马上大叫，“杂质嘛，很正常，油箱里沉淀的，看起来脏很正常。”
“我滚尼玛的比，老不要脸的东西，还特么嘴硬是不是？”
赵明一盆油扔在周强的怀里，“老子的人负责替你修车，不负责替你挥油水，我曰死你的妈，前脚给你修好，你后脚加满一箱油拉出去把油箱里的好油给卖了，再加上这些劣质油人，勉强地跑回来就把黑锅扔给机修厂，谁给你的胆子？”
“没有没有！”
咣！
周强大声否认的时候，赵明顺手搂了上去，直接将一盆子油抬翻泼了周强一脸一身都是。
“你特么想死……”
赵明在周强大吼的时候，一把拎住他的头发，一口啐在他的脸上，“呸！不要脸的狗杂种，这是哪儿，你给老子把眼珠子放亮一点，除非你把这些脏油给老子喝下去，要不然老子马上拉你去加油站，问问那个几个加油的，哪个敢给你加这种油。”
周强认怂的那一刻，赵明一把将他给推到了一边，顺手将维修记录本一把拍在严守正的身上，大叫，“二十八、四十、四十六页，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前三次，669(车牌尾号）的维修项目。”
严守正全身一抖，维修项目？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记录的，不是一直都只有工单记录的吗？
严守正按照赵明说的，翻开本子那几页一看，脸色难看得厉害，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汗水，然后猛地朝秦富文瞪了过去。
这一刻，秦富文魂都不见了，完了，这次完了，他们一定以为老子把什么都告诉赵厂长了，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再看周强，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赵明沉默了很长时间，让他们在心里自己把自己吓得没底的时候，赵明这才说，“虽然前三次报修的项目都不一样，但是到秦师手里修的项目却是一个，清洗喷油器，而且都是头一天修，第二天早上装，装上就能跑，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过几天又不行了。这到底是修车的人不行，还是司机有问题？”
赵明脸一黑，瞪着周强骂道：“我曰尼玛，车修好，你就去加一箱好油，出差就把油卖了。为什么修了车隔天再发动，因为你个狗曰的连脏油都得拉去卖了，然后把黑锅推给机修厂，说是机修厂的职工把油卖了，这样你又可以再加一箱新油，这样一来一回，你这手里怕是要赚一千块啊！周强，你好大的胆子，还有你严守正，明明知道这件事，隐瞒不报，你特么的帮外人坑自己厂的职工，还让自己厂背了这手脚不干净，技术不过关的名声，你特么的也好意思当这个主任？我滚尼玛的。”
严守正吓得一阵脸白，大热的天，全身发寒，紧张地叫，“厂长，厂长，对不起，厂长，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只是知情不报，但是我也是没办法的，机修厂没身份没地位，人家说什么，我们就只能干什么了！”
一听这话，周强马上感觉不对，怒从心头起，抓着严守者就要怒揭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