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尘的笑，就像是卡在君九卿脖子里的一根鱼刺。
吞不下，吐不出，难受至极。
“君九卿，你真可悲。”
“不对，君九卿，你真可怜啊，我以为当初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我以为这些年来，你在我面前都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我以为，你每次见到我那般淡然，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当年什么都争不过你，就连我最心爱的女人喜欢的也是你。”
“我还以为，你每一次见我，都是在对我炫耀，炫耀当初的你得到了月容的人，也得到了她的心。”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你每次见我，表面那么淡然，其实内心都恨不得吃我肉，喝我血吧，你该不会一直都以为，当初月容怀有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吧？”
君尘一连说了很多话。
眼泪也随着这些话往下掉。
可怜。
可叹。
他们兄弟二人，就因为这一件事，互相怨恨了一辈子。
君九卿此时脑海里已经完全懵了。
他不知道君尘为何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君尘……”
“君九卿，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碰过月容，月容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你……你胡说，老亲王明明说……”
“明明说什么？说月容与我两情相悦，所以才会甘愿嫁入我王府为妃？可真是好笑，君九卿，你从小送到权贵人家抚养，你自然不了解我们这位父亲的行事风格与习性，他说的话，是不可信的。”
君九卿的神情依旧错愕无比。
君尘知道。
这二十年来，他们步步为营，步步算计，君九卿以为他赢得彻底，君尘认为自己输得一无所有。
可是从结果来看。
他们这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他骗我，他为何骗我？”
“君九卿，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以为月容成了我的王妃，就是我的人了吗？你太过武断，你以为是我对不起你，是月容爱上了我，其实从始至终，她爱的人，都只有你一个，当初她怀了你的孩子都未曾告诉你，看来啊，她也是对你失望透顶，才会选择离开你。”
“君九卿，我们兄弟二人，这一生的执念太深，才会造成如此多的罪孽，以后只怕青灯古佛，用尽十生十世，都难赎其罪了。”
君尘说得悲怆。
“你是说，花初，是我和月容的孩子？”
“是不是，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君九卿的脚步往后退了几分。
那张完美无瑕，超尘脱俗的容颜之上尽是不可置信。
“你骗本皇。”
“你一定是在骗本皇！”
“君尘，你一生阴谋用尽，你痛恨本皇，你明知道月容是本皇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你明知道害死了月容的女儿对我来说已经就是极大的惩罚，我极难接受，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你对我的报复还不够，所以你才会编出这样荒唐的故事来，对不对？”
此时此刻。
君九卿的表情近乎偏执的癫狂。
君尘只是看着君九卿，他君尘已经疯了那么多年了，现在，也该轮到他君九卿了。
“你是希望我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不管是哪个回答，结果都已经注定了。
那样的绝壁深渊，只要掉入，绝无可能生还。
“如若我说是，那当初就是你对不住月容，是你不信任她，所以导致她宁愿远走，偷偷生下孩子也不愿告诉你，这样你心里会舒服吗？”
“如果我说不是，那你不也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吗？”
“所以君九卿，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兄弟二人这两年来做错的事太多了，是时候该好好真实的面对一下我们所犯的错了，神都会犯错，更别说你了。”
这些信息量实在是太大。
一时之间。
君九卿很难接受这样的时候。
君尘见之。
摇了摇头，说道：“你若不信，你可以去亲王府，在我正堂牌匾后方，保存着花初的鲜血，是之前她在我云亲王府小住的时候，我想办法从她指间取来的，当初说是为了帮凝雪治病，需要她的血为药引子，你可以将其鲜血浇灌至这翠玉簪子上，你且看看，我所说的是否属实。”
“本皇不会相信你的。”
君九卿拂袖。
离开了地牢。
后面传来了君尘重重的叹气声。
“其实，你已经信了，要不然，你就不会这般落荒而逃了，弟弟……”
君九卿出了大牢之后，头疼欲裂。
他每走一步，就觉得脚下似有千斤的重担坠着，让他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不知走了多久，君九卿抬头，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竟一直都在云亲王府周围徘徊。
他的心里，对君尘所说的话，还是有些相信的。
握住翠玉簪子，君九卿飞身一跃，果然在那云亲王府的正堂牌匾之后发生了一小罐用特殊方法保存起来的鲜血，血液很少，他只取了少数几滴放到翠玉簪子上，就见到簪子发生了奇异的反应。
这簪子，是由特殊的工艺制成。
君九卿的血脉极为特殊，在整个君家，找不出第二个血脉如他一般的人，那翠玉簪子，普天之下，也就只会对他的血有反应。
可是如今？
君尘他果然没有骗自己。
为什么？
君尘明明已经骗了他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在此事上接着骗他？
君九卿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云亲王府的。
一路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走着走着。
竟到了芙蓉园。
芙蓉园里的芙蓉花和芍药牡丹开得正好，一如当年他初见月容时那般花团锦簇。
君九卿一下瘫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宫里的不少人发现了君九卿，他们刚靠近，就被君九卿斥退了，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女儿。
他有一个女儿。
他和月容，竟然有一个女儿。
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一心只谋划着如何复仇，丝毫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她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
她躲过了暗箭无数。
最后，竟然死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