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精短的发，国字脸。
微厚的唇抿得紧紧的，眼底沉暗，涌动着无尽的情绪。
何有光是接了电话来签合同的，会来秦喻办公室，也只因为是她与他对接的这件事。
秦喻和他说林渲染是她朋友，他连林渲染怎么会跟星光传媒话事人成为朋友这事儿都没有深思过，就一味地让秦喻给自己牵线。
更难堪的是，他刚刚……还对林渲染说那些话。
那些话虽然没有炫耀的成份，但现在，在听了二人的对话后，通通变成了笑话。
自己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要娶星光传媒的老板做妻子？
还养人家？
自己的饭碗都是她赏的，他哪来的脸面说刚刚的话啊。
何有光差点就将一耳光拍在自己脸上。
无耻，不要脸啊！
“何总？”
何有光正想着，后头传来叫声。
他转头。
情绪还陷在对林渲染新身份的震撼中，目色迷蒙，显得呆呆的。
叫他的是法务部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可以签约了。”
他这才走进去。
屋里两人朝他看过来。
秦喻的眼睛闪了闪。
何有光神情落寞地朝林渲染看一眼，勉强笑了笑，而后跟着工作人员走向旁边的小会议室。
秦喻朝林渲染扬扬眼，示意自己去签合同。
林渲染点点头，去了布置在阳台的小咖啡室。
隔绝了室内空调，自己调了一杯咖啡，悠然地边喝咖啡边吹着自然风。
夜。
到来。
辰星酒吧。
沈亦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边伴着唐文明。他国风脸上的笑容与沈亦峥形成鲜明对比，一冷一热。
酒吧的名字取得不错，感觉应该是那种安静幽宁，驻场歌手浅吟低唱的类型。
才开门，两人就被里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给炸得差点退身出去。
“这个詹姆斯是不是脑子出坑了？找这么热闹的地儿谈生意？”唐文明费解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说话时，唇角带着几抹嫌弃。
昏暗的灯光，炸裂的重金属音乐，周边暧昧不清的人群，以及台上狂魔乱舞的身体……
特么有种走进了死亡之都的即视感。
沈亦峥在进门时，眉头狠狠拧了一把，脸上同样显出厌恶。
但也只在两秒之后，又归于平静，恢复了原来的严肃。
唐文明忍不住扭头来看他，看到他面无表情极度淡漠地扫过周遭。
不得不承认，沈亦峥比他强。
在这种闹轰轰的环境下，还能保持冷静，不被左右，不容易。
他就做不到。
詹姆斯想用这种环境搅乱他们的心智，达到谈判胜利的目的，显然要彻底落空了。
唐文明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高大商人会露出怎样挫败的表情。
结果和唐文明预想的完全一致，沈亦峥一如既往地机敏睿智，不仅没有吃对方的亏，还反杀了对方的价，逼着对方让利五个点。
几百亿的生意，五个点的让利，足够震撼。
看着詹姆斯签完合同，带着人灰头土脸地离去，唐文明轻轻笑了起来。
他看向对面波澜不惊，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左右的男人，“咱们的底价明明不需要他再让，你却坚持这么做，怎么，惩罚他今晚的行为？”
沈亦峥不置可否。
直到此时，才深深拧起眉头来，是对这环境的厌恶。
“你收尾！”
说完这一句，勾起外套便往外走。
长腿阔步，修长挺立，孤独冷傲。
唐文明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回眸，低头收拾东西。
收拾完时走出来，不意被人猛撞了一下。
那人喝醉了酒，撞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动。
唐文明国风脸微微拧紧，显然不悦，但还是客气地将对方推开，“先生，您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那人伸手在空气中乱挥。
唐文明懒得理他，将他按在一边就要走。
那人一把将他拉住，“小染，别走，咱俩聊聊天。”
唐文明：“……”
他本是极度厌恶醉鬼的，但这一句“小染”似一把抓手，将他抓在那儿动弹不得。
并不确定对方叫的小染是不是自己想的人，他甚至认定两人无关，可还是轻易地就被这名字所蛊惑。
唐文明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小染。”对方继续叫着，“我们同一个村长大，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喜欢你，一直喜欢到现在。哪怕你一直拒绝我，我都没有灰心过，一直努力努力让自己能配得上你。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你是星光传媒的老板，我只是个小老板，还要仰仗你的帮助，我真是痴人说梦，不知深浅啊。”
唐文明听着他前面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在说到“星光传媒”几个字时，脑子猛然一撞，电火石光之间突然很多事情都连结到了一起。
一个答案早已跃入脑际。
他……瞠目结舌！
星光传媒的小染，只可能是林渲染，她竟然……是星光传媒真正的老板！
看似纤瘦无奇的林渲染，到底有多少层马甲？
醉酒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有光。
他头一次把自己灌得这么醉，此时所有的话都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
尽管醉得厉害，胸口依旧被什么抓着似的难受极了，他拧紧了衣服。
好久，才跌跌撞撞，推开唐文明离开。
唐文明直到沈亦峥的司机来催，方才慢慢走出去。
外头，寂静。
从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的嘈杂室内走出来，外头再怎么车水马龙也变成了天堂。
唐文明抬眼，看到沈亦峥两手插袋，面色无波地立在树下。
眼睛似一潭千年幽井，谁都不能晃动分毫。
唐文明突然恶作剧地想：如果现在就把林渲染的身世彻底揭在他面前，让他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真心对他的女人，让他知道，那个女人不仅人美心善，还能力非凡，他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阿峥。”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开了口。
沈亦峥回头，面色不愉，“怎么留那么久？”
也不等唐文明回答，揉揉眉，“走吧。”
走向自己的座驾。
“林渲染！”唐文明脱口而出。
沈亦峥抬头，眉间拧着疑惑，朝他看过来。
他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在等他的答案。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