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石塔之巅,身穿金丝黑袍的崔子文和身穿白袍的龙之介并肩站立,目视远方。
此时已是深夜,夜空之中明月高悬,星光熠熠;石塔周围安静无声,万籁俱寂。
微风吹来,二人衣襟飘动,发带飞扬。
“龙先生此次登门,想必是为了家师的事情而来吧?”崔子文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问龙之介。
龙之介心中一动。
崔子文口中的家师二字让他深感欣慰。
这崔子文如今修为逆天、富可敌国,又已经不再是茅山弟子,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对陆机尊称为家师,实属难得可贵。
“不错,此次前来,的确是为陆兄之死而来。”身穿白袍的龙之介开门见山的回答崔子文。
“龙先生想找我报仇?”负手而立的崔子文转过头来看着龙之介,笑着问道。
“那就要看崔掌教是不是杀害陆兄的凶手了。”龙之介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转过头来看向崔子文。
“依龙先生来看,我是不是杀害家师的凶手呢?”崔子文转过头去,面带微笑地看向远方。
“你若真是杀害陆兄的凶手,恐怕你我二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了。”龙之介说着也将头转了过去。
“哦?”崔子文笑道,“难道龙先生不认为我就是凶手?”
“一个对手下弟子爱护有加的一教之长,怎么可能会是杀害恩师的凶手呢?”龙之介笑道。
“哦?”崔子文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故意做给你的看吗?”
“你或许可以骗得了我,但是你那些手下弟子却骗不了我,”龙之介笑道,“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是发自肺腑的尊重,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这就是你认为我不是凶手的原因?”崔子文笑问龙之介。
“只此一斑,可窥全豹。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龙之介笑着说道。
崔子文一笑,未置可否。
“对于令师被害一事,崔掌教有何看法?”龙之介话锋一转,开口问崔子文。
“龙先生此话何意?”崔子文转过头来问龙之介。
“崔掌教既然能推算出龙某此行目的,想必也一定知道陆兄他假死之事吧?”龙之介说着转过头来,双眼紧盯崔子文。
既然崔子文不是毒害陆机的凶手,龙之介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他有一种预感,对于陆机假死的事,崔子文一定早就知情。
“龙先生既然知道家师未死,为何还要来此地找我?”崔子文将目光看向夜空,面色平静地开口问道。
崔子文的这句话让龙之介面色瞬间一变!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关于陆机假死之事,这崔子文早已知晓!
“崔掌教早就知道此事?”龙之介皱眉问道。
“不错。”崔子文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如此说来,那崔掌教一定知道令师现在身在何处了?”龙之介急着追问崔子文。
既然崔子文早就知道此事,那一定知晓陆机的下落,甚至知道密谋毒杀陆机的真凶身份!
“我只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没死,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崔子文摇头说道。
“连崔掌教都不知道令师的下落?”龙之介皱眉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令师没有死呢?”
“二十五年前,我在家师忌日的前一天夜里只身秘返茅山,偷偷到恩师墓前焚香拜祭,偶然间我发现恩师棺木之中只有一只鞋,并没有恩师的尸身。”崔子文说道,“也就在那时,我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死。”
“后来呢?”龙之介接着问道,“后来你有没有找过他?”
“没有。”崔子文回答道。
“没有?”龙之介一脸疑惑,“为什么?”
“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我最清楚,他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他老人家的目的,如果我能找到的话,他老人家也不必这么做了。”崔子文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平静地说道。
“没错,陆兄他的确是这个脾气。”听完崔子文说的这些之后,龙之介点头说道。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一想起当年发生那些事,崔子文越加思念起他的恩师陆机。
如果没有陆机的话,他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间了,哪还有今天。
“以你现在的修为,推算出陆兄的下落应该不是难事。”龙之介对崔子文说道。
“我现在虽然修为不低,但是这推算之术却全是当年恩师所传,当时恩师的修为已近真仙之体,只要恩师不想让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推算出他老人家的任何消息。”崔子文摇头说道。
“那个毒害你师父、偷袭你的凶手呢?你能推算出他的身份吗?”龙之介再次问道。
“龙先生你可真是糊涂,”崔子文笑着看向龙之介,“偷袭我的那个人用的是茅山绝学碎魂掌,而当时修习这碎魂掌的人,整个茅山只有三个人。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崔子文此言一出,惊得龙之介脸色大变,瞳孔紧缩!
除了陆机之外,会这碎魂掌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的茅山大弟子崔子文,另一个就是陆机的独子,陆远山!
毒害陆机、打伤并陷害崔子文的竟然会是他!
一脸震惊的龙之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陆远山可是陆机的独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脸色刷白的龙之介开口说道,“不可能是他!”
崔子文淡淡一笑,将目光看向星空,没有说话。
龙之介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件事换做是谁都无法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信与不信就能改变的了的。
“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龙之介抬头对崔子文急声说道,“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弑父这种天理难容的恶行呢?”
“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回伊势神宫问问你们的天照,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崔子文一边欣赏皎洁的月色一边平静地对龙之介说道。
天照大神位列神位,自然洞察一切。
龙之介鹰目圆睁,眉头紧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陆远山当时的各处细节。
偏殿外暗暗感知、进门后前藏碎魂掌,后聚阴煞气,还有那个千年尸妖假扮的茅山弟子……
这所有一切的一切,完全和崔子文口中所说的不谋而合!
想到此处,龙之介胸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龙之介开口骂道!
崔子文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既然你知道凶手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没有杀上茅山,将这个逆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龙之介怒声说道!
“师父又没死,我找他报什么仇?”崔子文淡淡地说道,“就算我杀上茅山,只要师父他老人家没有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我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他?总不能说我自己推算出来的吧?”
龙之介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到那时他不但不会承认自己的弑父之罪,反而会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举全派之力来对抗我。”崔子文接着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办?总不能把茅山派灭门吧?历代茅山掌教呕心沥血才创出了茅山今天的局面,我又是曾经的茅山弟子,我要是这么做的话就是欺师灭祖,和那陆远山又有什么分别。”
“那你就这么放任不管?”龙之介皱眉问崔子文,“以你现在的修为,杀了他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学,师之惰。”崔子文扭头看向龙之介,“对陆远山来说,恩师既是他的父亲,又是他的师父,清理门户的事应该是他老人家的事,而不是我。恩师若真不在人世,我可以让陆远山死无葬身之地,可老师他并没有死,我自然也就无权过问此事。”
“那他打你的那一掌怎么算?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龙之介问崔子文。
“他是我恩师独子,又和我曾经是同门,看在老师和茅山派的份上,这一掌之仇就算了,”崔子文笑道,“这笔账就记在松本武吉身上吧。”
“松本武吉?”崔子文的话让龙之介心中一震,“这件事和松本武吉也有关系?”
“当年我与家师曾在龙虎山与松本武吉见过一面,”崔子文回忆道,“当时他的身份是大明朝人氏,当时还给茅山捐了一千两白银的香火钱。”
“有这等事?”龙之介皱眉。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来茅山与老师谈经论道,”崔子文说道,“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松本武吉就已经和陆远山开始接触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龙之介一脸震惊,似乎明白了崔子文的意思。
“没错,”崔子文看向龙之介,接着说道,“在陆远山毒害恩师并将此事嫁祸于我的这件事上,松本武吉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没有他的支持和唆使,陆远山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听完崔子文的话以后,龙之介心中一惊。
他知道松本武吉的势力在大明朝根深蒂固,已经蔓延到朝廷,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想茅山派这样的名门正派也已经成了松本武吉的鹰翼爪牙!
“松,本,武,吉!”面色凝重的龙之介双眼一眯,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