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怡站在自家店门口,看招牌下方那个圆木小板凳发呆。
他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终于清醒过来,走回店里转了一圈。
店里的微波炉还在,服务员泡澡的水还没放掉,上面还漂着几个汽车尾翼,地上还有几个“你好披萨”的包装袋。
王梦怡去外面桌子旁坐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自己开心的理由:服务员总算是走了。
再招个人,好好干,也许以后真的会发。
他再掏出苏纸梅的照片,反复看,庆幸自己没头脑发热,把照片烧了。
一定是基二也在追求苏纸梅,怕他横刀夺爱,所以编了个苏纸梅死掉的消息,难怪自己一开始跟他联系时,问起照片的事,基二的语气就怪怪的,又说认识,又说她死了,最后又推给瞿稀,说是从瞿稀那里听到的。
正常人毕业后,怎么会和瞿稀那种人有联系,不怕倾家荡产吗?
王梦怡一边想,心一边烫起来,基二骗他,他反而开心起来,这说明苏纸梅一定没死,活得好好的。
只要等大后天,跟基二面对面对质,就知道真相了。
基二这家伙,就算当上了副行长,也还是没自信啊,怕会输给我吗?
王梦怡又想撒尿了,想尿一泡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常年不见阳光,躲在屋里,逃避出俊俏小白脸的样子而不自知。
他站起来,转身,撞上一人,啊!
王梦怡吓了一跳,手松开,照片飞上去,左右晃着掉下来,被那人接住。
“稀、稀哥!”王梦怡这才看清那人样子,瞿稀翻了翻照片,问:“你还在找这个女人啊?啧啧啧。”
瞿稀翻到背面,看到“我爱你”三个字,扑嗤笑出来,笑容格外灿烂。
王梦怡看得很是心慌,只怕瞿稀又要推销什么业务。
王梦怡拿回照片,问瞿稀,“稀哥,你来是——”
瞿稀环视一周,看着空荡荡的披萨店,睁眼说瞎话:“店里生意不错嘛。”
王梦怡听了,心就揪成一团,全是褶,想到生意红火的你好披萨店,干干陪笑几声,连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他也顺便借此向瞿稀表达一个意思:店里都这样了,你就别推销了。
瞿稀拿出一个盒子,郑重地放桌上:“你的尾翼搭配披萨的活动我看了消息,很好,我怕你尾翼不够用,又拉了一车的货过来,5元一个,跳楼甩卖价——”
王梦怡说稀哥,不是我不支持,实在是手头紧,真没钱了。
瞿稀说欸,多年老同学,守望相助,谈钱多伤感情,货先拿着,钱慢慢分期还。
王梦怡双眼含泪,感激得差点心肌梗塞猝死,稀哥!不行!我不能占你便宜!货我绝对不要!
瞿稀眼睛一眯,像磨利的刀,按住盒子,问:“真不要?”
王梦怡腿一抖,这回不是心肌梗塞了,改成双肾发凉,怕下一刻就要被瞿稀打到拉稀。
谁知瞿稀长叹一声,回头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叠纸,递给王梦怡看。
王梦怡接过看,瞿稀在边上解释:“你看,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何必在乎面子呢?基二也跟我签了合同,要了一车的尾翼,说是中秋节送给他的客户,10块一个,字都签了……”
王梦怡看合同最后一页,果然有基二的签名,字写的很潦草,明明一个“二”字只有两笔,却写的像是非欧几何里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就像、就像——
王梦怡脑子一炸,开了条缝,想到什么,却不明确,只是死盯着“基二”那个签名,好像在台风天抱住柱子蹲坑,只怕被大风吹走,光屁股在天上飞翔。
瞿稀还在说,“要我说啊,梦怡,你还是太狠了,老同学嘛,守望相助,互相支持一下业务,共同发展,互惠互利是很正常的事,就像以前我抄你试卷,结果你考倒数第二,我考倒数第一那次,只是还是要留点余地啊。大家现在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儿女,为了幸福,负重前行。基二,都跟我说了,同样一盒尾翼,我卖10块,你卖50?是不是太狠了点?”
王梦怡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嗡嗡地叫,完全没听到瞿稀在说什么。
他想起来了,那照片怎么来的,背后那三个字“我爱你”怎么来的。
瞿稀说:“你以为我卖不了50块一个吗?这个尾翼质量这么好,小巧别致,全平台全车型适配,别说50,100都能卖,你以为我为什么卖你10块钱?还不是为了细水长流。你啊你,别看你这副样子,心可真狠,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尽逮着基二一个人卖,要我说,基二的脾气是真好,这都能忍下来……”
瞿稀准备拿回合同,手一扯,纸绷出棱来,没扯动,他又扯了下,纸唰地响一下,还是没动。
瞿稀抬头看,对上王梦怡血红的眼,瞿稀呆了下。
“你——”瞿稀从没看过王梦怡这样的眼神,他肚子抽了下,突然想拉稀。
“基二!!!”王梦怡跳起来,打翻桌子,一遍又一遍地吼着基二的名字,像火吼塌了柴枝,烟之字形荡出来,柴堆里叭叭地不知哪里爆响,再听下去,才发现是王梦怡手捏成拳头,手骨指节炸响。
瞿稀吓得坐倒地上,不住往后挪,“你、你别过来,老同学,守望先锋,不,守望相助——”
“滚!”王梦怡只吼出一个字,瞿稀合同也不要了,尾翼撒了一地也不收拾,踉跄逃出去,开了货车就溜。
店里只剩王梦怡一个人。
王梦怡站了会儿,站到全身充了气,鼓鼓的,好久,才瘪下去,坐下来,又盯着合同上那个“基二”的签名看。
字写的像拉稀糊墙。
王梦怡抖着手,一颤一颤地把照片翻过来,并到合同边上,排起来比对。
“基二”,“我爱你”。
那笔迹一模一样。
王梦怡手垂下,往后倒,靠了个空,整个人倒下去,摔地上,他也不起来,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想起许多事。
问基二认不认识二七班的同学时,他突然大叫,说踢到桌脚了。
和基二在茶楼见面时,基二那犹豫躲闪的眼神,又去厕所洗脸,把脸拍红了出来,说话时,还时不时握紧拳头,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却不敢做似的。
还有基二说起毕业照他卖给基二照片的事,这些都是提示啊。
原来不是基二怕自己追求苏纸梅。
而是——
基二要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