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医馆。
甄臻敲开私人制药房的门,端稳了手中的托盘,走了进去。
室内药香袅袅,隐隐的,还透着一缕甜香。
甄臻轻轻放下手中的托盘,转头看向立于实验桌旁的修长身影,柔声说道:“先生,该吃药了。”
初墨玦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转身,兀自垂眸看着手中才制好的药丸,又抬手在鼻端轻嗅了嗅,确定没有太重的药味,清逸的俊颜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看着他眉眼间难掩的疲倦,一旁默默等待着的甄臻,温柔的眸中深藏着一抹心疼与担忧。
只有她知道,初墨玦为了炼制这几枚药丸付出了多少心血,查阅了多少医书,四处奔波找了多少种珍稀药材,却反复失败了多少次,又连夜赶制了多少天,本来他自己的伤都还未完全恢复,却为了另一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初墨玦沉浸在制药成功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痴痴的目光。
甄臻眸光微微一黯,心中一片怅然,默默叹了口气,刚想开口提醒他赶紧吃药,门外忽然响起女孩的喊声,润润甜甜,软软糯糯。
“师父,我来啦!”
甄臻下意识凝眸看向初墨玦,果然,那刚才还一片疲倦的眉眼顿时舒展开,细眸中如云开月现,蓦地一亮,甄臻看得心中一酸,越加怅然。
俞团团走进医馆,得知初墨玦在二楼,便兴冲冲地跑了上来。
她不知初墨玦在哪个房间,扬着声音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还想再喊,就看到私人制药房的门打开,初墨玦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一袭白衣,清逸无双。
俞团团一看到他,立刻眉眼弯弯,刚想开口,忽然注意到他默默看着她,神色间分明有些无奈,她顿时明白了,不由嘟了嘟小嘴。
“知道了,不能叫你师父……”女孩说着,乌溜溜的眼眸却忽然一转,眸光顿时一亮,“要不这样吧,我叫你师兄,好不好?”
初墨玦闻言,唇角忍不住地微微一抽,心中更加无奈,这丫头似乎总想把他们之间定位成教学关系,难道就从没想过拿他当朋友?
女孩却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师兄哦,把你喊年轻了呢!”
“难道我很老?咳……”初墨玦轻咳一声略过年纪这个话题,有些无奈地摇头,“……我没有师父,又哪来的师妹?”
俞团团见他一本正经地较真儿,顿觉无趣:“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还是叫你初墨玦吧,”忽然眼睛又是一转,“你该不会觉得我没大没小吧?”
初墨玦差点被她气笑,平时见着那三个男人,她都是直接叫名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没大没小了?
“就叫名字吧,你……”他不想再纠缠这个称谓问题,想要转开话题,却注意到她有些气喘吁吁,不由眉心一蹙。
“你又是从公园那边走路过来的?”他问。
“没有,是澈学长开车送我过来的。”
“那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俞团团喘了口气:“就刚才上楼的时候小跑了几步而已……”
“小跑?”初墨玦顿时眉头紧皱,“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居然敢跑上楼,就这么不爱惜身体?”
他身后,跟了出来的甄臻一直想要提醒他喝药,却苦于不敢插嘴,此时闻言,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也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到底是谁最不爱惜身体的?
“哦,知道了……”俞团团生怕他也像云澈那样紧张担忧,连忙想要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说自己没有师父,可你这么神奇的医术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无师自通?”
初墨玦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我的医术,很多都是从医书上学来的。”
“只是看看书就学会了?这……明显是自学成才哦!”俞团团瞪大了眼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麻鸭,真是太佩服你了,怎么办,又想拜你为师了……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见初墨玦闻言脸色一僵,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噗哧一声笑了,灵动至极的大眼睛里满是调皮与促狭。
初墨玦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她没辙,只好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一个药盒,从里面取出一枚金箔纸包裹的药丸,递给她。
“把这个吃了。”
俞团团接过那颗药丸,剥开那层金箔纸,不由愣了。
金箔纸里,是一枚巧克力色的圆丸,大小也跟她平时爱吃的果仁巧克力一样,隐隐还有一缕郁甜的香气。
“这是什么,巧克力吗?”小姑娘懵懵的问。
初墨玦闻言,不由莞尔:“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尝尝看。”
“……是药啊!”俞团团有些明白了,将那药丸喂到小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只咀嚼了两下,眼睛就是一亮,因怯药而拧着的小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连忙将一整颗药丸都嗷呜一口吃了下去。
初墨玦看着她吃得鼓鼓囊囊的小嘴,唇边的笑意泛开,忍不住柔声问道:“好吃吗?”
“唔……好吃……好吃……”女孩唔噜着小嘴,吃得甜滋滋的。
笑意涌入初墨玦的眼底,暖月般温柔无尽。
小姑娘嗷呜嗷呜地吃完,还意犹未尽:“这个简直就是糖丸嘛,好好吃哦,还有吗,可不可以多吃几颗?”
一旁的甄臻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被这女孩的单纯可爱给彻底击败,都忘了提醒初墨玦吃药。
“甄臻姐,你笑什么?”俞团团凑近,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药嘛,不能随便吃,你别笑话我,我说着玩的。”
“你知道就好。”甄臻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羡慕之意,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虽然知道这是药,却一定不知道,这是初墨玦翻遍医书,搜集无数珍贵药材,用了极为复杂的制药方法,好不容易才制出来的补元丹,花了那么多精力,总共也就只制了六枚而已,可以说,这世上也就只有这六枚,简直珍贵无比来之不易,哪里是能随便吃的?
她忍不住悄悄看了初墨玦一眼,却见他看着俞团团,眉眼温柔至极,唇边浅笑里无尽宠溺,毫不在意地一伸手,就将手中的药盒递给了俞团团,仿佛递出去的,只是随手可得的普通药丸。
“这里还有五颗药丸,你拿去吃,但这药丸大补,一周只能服用一次,千万别馋嘴多吃。”
俞团团捧着药盒,一听这药大补,不由笑了:“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十全大补丸!”
初墨玦被逗笑:“被你这样一说,听起来倒像是江湖郎中卖的假药。”
俞团团笑眯眯的:“如果你都是江湖郎中,那这世上就没有神医了,既然你是神医,卖的当然就是神仙药,我都没尝出这里面有药味,真是神仙滋味呀!”
初墨玦笑而不语,温润的眸光,如同春夜里浮云散尽后的月色,温暖,清润,脉脉无声。
没及时服用的汤药,自然是放凉了,甄臻无奈,只好拿去温热,再端回来时,诊疗室里的一幕,却让她停住脚步,一时进退两难。
针灸诊疗室里,俞团团正跟着初墨玦学习针灸术,那一板一眼认真的小模样,让人动容。
她本就擅长用针,手指灵活又不失稳定,再加上她从小学习舞蹈,手形自然而然的柔软优美,或如兰花,或似雀羽,轻轻弹动针尾时,还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如果说初墨玦施针时行云流水如月下抚琴,那么俞团团则似在针尖上舞蹈,婉转弹跃,自然灵巧。
娇嫩如玉葱般的指尖,轻拈着细细的银针,吸引着初墨玦的目光,几乎有些移不开眼,当女孩再一次向他询问该如何下针时,他竟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修长素洁的大手里,包裹着她娇软细嫩的小手,初墨玦站在女孩身后,亲手指引着她在经络模型上寻穴施针,一来一去间,不知觉地便将她整个人都几乎包围在了怀里。
鼻端萦绕着一缕淡淡的甜香,这气息让初墨玦几乎刻骨铭心,在琼林岛上,在疾风骤雨中,她俯身护着他时,就是这如婴儿一般干净纯美的淡淡奶香,一直萦绕在他呼吸间,驱散心灰意冷的绝望,带给他生的希望。
这独特的香气,恐怕这一生他都无法忘记。
甄臻悄然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看着那紧依着的两人,莫名竟有种琴瑟和鸣的既视感,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楚,泛滥开来……
傍晚的枫林山,将暮的天色似驱赶着山头的流云,一路倾泻而下,薄如轻纱般的雾气缓缓弥漫开,渐渐笼罩了青砖黛瓦的风临山庄。
卿玉暖走下主宅前的台阶,打算去西园的小佛堂找云竹心,而不远处开来的一辆白色轿车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无需仔细辨认,她也知道这是谁的车子,甚至她已几乎一眼就看清,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初墨玦。
可是他身旁副驾驶位置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