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团团瞪着云澈,见他流露出茫然之色,略苍白的俊脸上,那对漂亮的星眸里还隐隐透出一丝无辜,看起来竟有些单纯无害,她那一颗为水柔而愤愤不平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再想到他之前竟然为了她的事不顾伤势走下楼去,那些本来想要责备他的话语,一出口,便成了心疼的嗔怪。
“我又不会被你姨妈吃掉,你干嘛不顾身体跑下楼去,要是扯裂了伤口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了!”
云澈星眸微微一闪,明白她是为此而有些生他的气了,长长的羽睫颤了颤,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垂下。
刚才云竹心来房间里看望他,走出去之后,云澈隐隐听到有斥责的声音,让男仆出来看了一下,得知云竹心要让祁伯将那几只仓鼠扔出去,他顿时心急。
那丫头那么喜欢这几只小萌宠,还给它们起了那样的名字,如果她回来发现它们不见了,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一想到这些,他便再也躺不下去,不顾男仆的劝阻,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但毕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一时虚弱就不说了,行动也大不如以往。
他自己也怕再次扯裂开伤口,会让那丫头担心害怕,所以还是十分谨慎,一步步缓缓地走出房间,慢慢挪到楼梯处,立刻便听到了楼梯下云竹心对这丫头声色俱厉的苛责与极为过分的要求。
心中顿时一紧,不顾伤势赶紧走下楼去,当看到那丫头一脸委屈隐忍又倔强的小模样时,胸口处顿时一阵疼痛。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看着她此时嗔怪的神色,他心中柔软得不行,就连一贯硬生生的语气,都变得柔柔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俞团团仍然瞪着他,“你要是因为我的事而有什么,不是要让我自责一辈子吗?”
云澈抿了抿唇,看着女孩娇嗔的小脸,想到她之前竟然被逼下跪,顿时一阵心疼。
“其实……姨妈她待人一直就是如此,就连对我们都没有多亲热,所以,你不要因此而感到难过。”
“我知道,”女孩垂下眼眸,“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不够好,如果我能像卿小姐那样完美无缺,她可能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
云澈顿时皱眉:“你别妄自菲薄!”
俞团团淡淡笑了一下,有些微微的苦涩:“可是……她的确很不喜欢我啊。”
“那是她还不够了解你,还没看到你的好,是姨妈自己的问题,跟你无关。”
俞团团心头一暖,眼眶里也顿时一热,她眨了眨眼,朝她家澈学长甜甜一笑,发自由衷的宽慰。
谁说她家澈学长冷漠高傲的?明明那么暖心,那么会安慰人,还不止一次地这样安慰她,真真是大暖男一枚呢!
楼下,云竹心的卧室里。
站在窗边的云竹心,一身雾灰色的丝绒旗袍,极其优美的曲线,却似氤氲着一层寒雾。
风云烈长得真的很像他的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眸,似天生就淬着冰晶碎雪,但,却比云竹心的美眸要深湛幽邃得多。
此时他容色清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淡淡说道:“妈,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团团,那……我们搬出去住。”
云竹心蓦地转身,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你为了她,连我这个妈都不顾了?”
风云烈仍容色淡凉,缓缓说道:“我很想在你跟前尽孝,但也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我曾跟你说过,即使不能接受她,也希望你能善待她……”
“难道你认为,我虐待她了吗?!”云竹心怒视着儿子,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几句,你就真以为她在我这里受尽了委屈?”
风云烈抬眸,静静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深邃的瞳眸里越发幽凉:“妈,她从没有在我面前说你半句不是,正相反,她希望我能对你理解体谅,不要因为她而跟你之间产生不愉快。”
云竹心一声冷笑,冰晶般的美眸中透出嘲讽:“她还真是懂事乖巧啊,可是现在呢?你都想为了她搬出风临山庄了,我们母子之间,难道还很愉快吗?”
“妈,既然你不能接受她……”
“谁跟你说我不能接受她?”云竹心面容冷厉起来,“我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愿接受,你倒反过来怨我不接受她?”
“你逼她下跪,用这种苛刻的方式来为难她,妈,你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接受她吗?”
风云烈刚才下楼来,已经跟祁伯了解了大概情况,不由更加心疼自己的小妻子,她年纪虽小,可是自尊心却很强,自己的母亲强迫她低头妥协,当时的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云竹心瞪着自己的儿子,见他如此维护那个女孩,她简直咬牙切齿,几乎要抓狂,一贯的清冷容色,就快要绷不住。
“你竟然觉得我是在逼她?烈儿,风家的家规就是如此,我当年嫁进风家时就是这样规规矩矩地跪了公婆,如果她愿意认我这个婆婆,向我下跪理所当然,她不愿意,证明她根本就不愿尊敬我,你还觉得我这样是在苛求她?”
风云烈闭了闭眼睛,他能明显感觉到云竹心对俞团团那种莫名偏执的反感与厌恶,虽猜不透这是为什么,但已经很明白,要让母亲跟团团和睦相处,似乎不太可能。
他本就很不喜欢为这些俗事纠缠不休,此时实在不愿再多说什么,抬眸看向情绪有些激动的云竹心,心里深感疲惫与无奈。
“妈,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谁还会去遵守那些陈旧的规矩,不要再拿那些家规来要求团团,她年纪虽小,但很懂事,如果你愿意多了解她,也许你会喜欢她的……”
“不可能!”云竹心的语气强硬得几乎没有任何弯折,“她那样的女孩,无论哪样都不及小暖半分,根本就不配做我风家的少夫人,如何能让我喜欢?!”
风云烈容色顿冷,薄唇紧紧地抿了一下:“妈,一直以来,我都只把小暖当做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她对我来说,也绝对不可能!”
卧室门下方的缝隙,似乎一直有着一道微微晃动的阴影,此时忽然似凝固在那里,片刻之后,悄然消失,像是一抹灰暗的阴风掠过,无声的消散。
“妹妹?”云竹心蓦地开口,一贯清越的声音似有些异样的尖锐,“难道你不觉得,那个俞团团更适合做你的妹妹吗?”
风云烈眉心一蹙,感到无法再跟母亲交谈下去,薄唇紧抿,一转身,就想向门口走去。
“烈儿!”云竹心心中忽然一紧,神色也有些紧张起来,但说出口的话语,却仍没有半分柔和,“风临山庄是你父亲专门为你而建,难道你真要舍弃这里搬出去,就不怕你父亲知道了会伤心吗?”
风云烈脚下蓦地一顿,深邃如冰海的瞳眸一片幽暗。
的确,这风临山庄是父亲风寻专门为了他而修建的。
当年风云烈跟随师父在玉笔峰上习练古武,风寻心疼儿子从小离家,为了跟儿子近一些,同时也为了儿子回家方便,于是便买下了这座枫林山,在这里修建了风临山庄。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舍弃这里,”云竹心语气更加严厉,“烈儿,你就不怕你父亲心寒吗?”
风云烈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握紧,闭了闭眼睛,长腿一迈,继续向前走去,一抬手,拉开了卧室门。
“烈儿!”云竹心又惊又恼地看着儿子修长的背影。
“妈,”风云烈手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别再为难团团,我……也会心寒。”
云竹心蓦然一怔,看着儿子修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浅胭色的唇瓣微微一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云烈反手合上门,却在门口凝立了片刻,冰海般的瞳眸深处似有碎冰浮动,眸光向一旁的另一扇卧室门淡淡一扫而过。
刚才,门外有人悄悄偷听,虽然尽量屏住了呼吸,但也逃不过他敏锐的知觉。
他举步往前继续走去,淡定的眸光未有一丝的晃动。
那些话她听到了也好,但愿她从未有过什么念头,就算有,也希望她从此断了这个念想,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将她当成妹妹一样的照顾,这样,其实挺好。
楼上,俞团团从云澈房间里出来,就直接回了卧室。
背靠着卧室的门呆呆站了一会儿,她才往卫生间走去,打算先去洗个澡。
下午玩了命似的追杀水清,又出去逛街逛了两小时,明明已是寒意微冷的初冬,却因为心虚羞赧等等各种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情,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回来又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她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丰富多彩,简直百味杂陈。
走进卫生间,她才想起手中拎着的内衣袋子,顿时小脸一红。
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已经捏变形了的内衣品牌礼袋,她居然,拎着它跟每一个人都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