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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盘山公路往下走,俞团团无心去欣赏那满山已阑珊的秋色,一个念头不停地在她心底盘旋。
这样走了出来,她还要再回到这里来吗?
山中的风已早早就携来了初冬的寒,把她的小脸小手都冻得冰凉,可是最凉的不是身体,而是那颗空落落的心。
一路往山下走去,可她却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就像她看不懂那一颗颗的人心,猜不透那心意的真或假,想不通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不被人信任,不被人需要,她,似乎很多余。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浑厚的男声忽然在她身旁响起,惊扰了她迷茫的思绪,吓了她一跳。
转过头,看向身旁阳光般明亮夺目的魁伟男子,她眨了眨眼,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骑着的那辆“道奇战斧”上。
“你这是幽灵战车吗?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她撇了撇小嘴,对这辆黑色机车一直心有余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走在这条路上是怎么回事?”
蔺傲皱眉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离开山庄很远,这丫头一个人走出山庄这么远,究竟想干嘛?
“我……”俞团团抿了抿小嘴,“我想去学校。”
“去学校?”蔺傲愣了一下,“怎么不让大有送你?”
俞团团垂下眼眸,不想说任何人的不是,咬了咬小嘴:“我……我还没试过走路下山,想走走看看。”
蔺傲闻言,顿时瞪了眼睛:“你想走路去学校?你这小脑袋……异想天开呢!”
俞团团现在心情很不好,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些责备的话语,抿了小嘴,不想再跟他多说,扭头就走。
“哎!你站住!”蔺傲长臂一伸,大手就揪住了女孩的后衣领,将她拎得转了个身。
小姑娘顿时冒火,反手使劲拍打那只坚硬如铁的手臂,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不是很忙吗,忙你的那些神秘兮兮的事情去啊!干嘛多管我的闲事!”
不是第一次拎她了,但这一次,蔺傲明显感觉到女孩愤怒的抗拒,不由手一松。
“这小暴脾气……谁惹着你了?”他问,乌黑的瞳眸凝着女孩涨红了的小脸。
俞团团小嘴一瘪,拼命忍住不争气地想要上涌的泪意,扭头要走,却又被拉住了手腕。
“小手刚才是不是打痛了?”蔺傲垂眸,看着掌心里那只泛红的纤纤小手,“以后别打我,只会弄疼你自己。”
俞团团一听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积压的不良情绪趁机爆发:“大蛮牛,谁让你总是拎我的,不知道尊重人,就该挨打,我还想打死你呢!”
说着,她小脾气上来,捏着小拳头就又朝男人劈头盖脸地捶过去,却被男人的大手一把就握在手心里,丝毫都动弹不得。
“放开!你放开……”女孩挣扎,小脸又涨红了。
蔺傲抿了抿唇,掌心里柔若无骨的一小团,又软又凉,软得他心尖都微微一颤,忽然不舍得放开。
“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不稀罕!”女孩跳脚,话越说越绝,“冷死都不要你捂!”
蔺傲看着她,忽然有些心疼:“怎么了?难道真是我惹着你了?”
一贯粗豪爽烈的男人,前所未有的柔声细语,那低醇沉厚的嗓音竟意外地带了一丝极为好听的磁性,听得女孩都不由微微一呆。
看着她怔呆的小模样,蔺傲又微微皱了眉:“真是我招惹你了?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俞团团眨了眨眼,男人不问缘由的主动道歉,让她郁躁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意识到自己乱发脾气有些蛮不讲理了。
说实话,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的,他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她抿了抿小嘴,声音黯了下来:“不关你的事,干嘛乱道歉?”
蔺傲微微一怔,见她转身又想走,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的小胳膊。
“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俞团团看了眼他的“坐骑”,想到之前坐他的车一路惊魂,顿时百般抗拒。
“不要,”她摇头,想挣脱开他的掌握,“我宁愿走到学校去。”
“别犯傻了,”蔺傲握着她的小胳膊不松,“等你走到学校天都黑了,还上什么课?”
俞团团:“……”
“乖,听话。”
蔺傲拉着她往车上坐,他自己都不由对自己撇了撇嘴,从未对哪个女孩用过这样诱哄的语气,还轻言细语,生怕吓到了她。
“不……”小姑娘看着那辆恐怖的“道奇战斧”,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抗拒,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速度放得很慢很慢,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
蔺傲拎着小姑娘就往车上放,继续诱哄着:“你一定急着去上课吧,再啰嗦就赶不上了。”
俞团团吸了口气,认命地爬上了蔺傲的车,走路去学校,的确只是个天方夜谭,她这样犟着,只会赶不上课业考评。
蔺傲待她坐好,正想一拧油门就出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将自己的机车外套脱了下来,往前一兜,将女孩兜在里面,自己又将两条手臂穿进外套的袖子里,以这种反穿衣的方式,将女孩护在外套和自己之间。
“你干嘛?”小姑娘不解的声音从外套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风大,别冷着你了。”蔺傲说着,一拧油门重新上路。
他身体前倾,外套与他的身体之间留出了一定的距离,俞团团就窝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既不会被闷到,又不会被风吹到,还被男人热热的体温包围着,说实话,真的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是她能感觉到速度的确很慢,几乎听不到那种极速下的狂烈风声,能清晰听到的,反而是男人厚实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谢谢……”女孩抿了抿小嘴,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蔺傲对自己的宽容与爱护,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蔺傲笑了笑,却没说话,平生第一次将摩托车骑得如此之慢,却也平生第一次没有因此产生不耐的情绪。
他的心思已不再关注在速度上,而是投注在怀中的那一小团,不愿再吓到她,不愿再让风吹到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也感受着这冰凉的一小团给自己心房里注入的温软。
速度已慢到跟骑自行车差不多了,他却没有注意到,唯一察觉到的,是怀中的女孩忽然有些过于安静了。
“怎么了?”他问,“不会是睡着了吧?”
“……你才睡着了。”怀里闷闷地传来了一声。
有些小性子的回答,让男人顿时咧嘴笑了,俊朗的眉宇间仿佛扫来一道明亮的阳光,闪闪发光。
他忽然觉得逗着她说话很有意思,于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小姑娘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回怼着他,漫长的道路,奇慢无比的速度,在他眼里都成了十分有趣的陪衬。
蔺傲咧嘴愉悦的笑,天气虽然有些阴冷,却仿佛总是有阳光在他脸上跳跃,那些豪放硬朗如峻峰般的线条,也似化为潺潺欢畅的流水。
只是渐渐的,他还是察觉到了怀中女孩的微微异常,在不相干的一字一句里,他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
“怎么了?”他埋头看了一眼怀中露出的那一小团丸子头,“你不开心?”
怀里的女孩没有回应,半晌沉默不语,蔺傲明亮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心里有些担心,刚想开口询问,女孩闷闷的声音在他怀里响起。
“蔺傲……”
“嗯?”
“……你信任我吗?”
蔺傲愣了一下,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回道:“当然!”
怀里又沉默了,蔺傲低头,只能看到那露出的一小团头发,却看不到窝在他怀里的女孩,那张可爱小脸上的黯然。
连蔺傲都毫不犹豫地信任她,可是风云烈……
他直到现在都从未告诉过她,他们在做些什么,到底有多危险,甚至包括那个密训基地,她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是从未跟她提及过哪怕一点点。
她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不像卿玉暖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自然融洽地参与他们的谈话,可以仅凭一个眼神就领会他们的意思。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做到这样,可是他……却从不肯给她一点点的机会。
女孩的反常沉默,向来粗枝大叶的蔺傲,都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微张了张嘴,却又抿住,仔细回想她刚才说的话,忽然意识到了她如此闷闷不乐的原因。
“团团……”
蔺傲从未如此正式叫过她的名字,俞团团不由一愣,仰起了小脸看他。
蔺傲垂眸,看到那张白皙干净又透着稚气的小脸,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我相信,烈也很信任你,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年纪还小,专心读书就好,其它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