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下面陪她
他的晚晚,从不怯弱。
慕言深几乎没听见过她说害怕,哪怕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
她最在乎的,是家人,是孩子,不是他。
在晚晚的心里,死去的孩子,都比他更有分量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做这些毫无意义。”乔之臣试图慢慢靠近,“先下来,太危险了,我怕你踩空。”
“乔之臣。”
“在在在。”
慕言深说:“等我把一切都安置好,我再去陪她,你说……怎么样?”
“怎么个安置法?”
慕言深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乔之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
“将慕氏集团带向更高的商业地位,陪爷爷颐养天年,直到他结束这一生。完全慕家传宗接代的任务,留下子嗣,延续香火。”
“做完这一切,我身为慕家人的任务,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标,就统统都完成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完成我身为一个独立的人,需要做的事情。”
乔之臣咽了咽口水:“你慕言深想做的,就是去陪温尔晚?”
“对。”慕言深应道,“我要去下面陪她。”
“你,你……”
乔之臣惊愕的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言深竟然有赴死的念头!而且还如此的坚定!
温尔晚一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现在的慕言深,只有一具躯壳,没有了灵魂。
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的,是他肩膀上的责任和担子。
完成这些,他就要下去陪温尔晚!
“她一个人会孤独吧……”慕言深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孩子应该能够陪陪她。不知道等我下去的时候,她还在不在。还是说,她不想看见我,会躲着我。”
“那么,为了能够见到她,我要尽快的完成我身上的任务,不能拖延时间了。”
他笑了笑,唇角扬起,下巴处满是青涩的胡渣。
“就这样吧,晚晚,等我。”
给他一些时间,两年,三年,五年……
最迟五年!
慕言深闭上眼睛,高大的身子在窗台上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乔之臣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的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用力一拽——
“下来!”
慕言深从窗户上掉下来,摔在地板上。
乔之臣也跟着摔倒了。
他连忙爬起来,将窗户关上锁好,惊魂未定的看向慕言深:“刚才真的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说了我不会跳。”慕言深一脸冷漠。
“万一你踏空了呢?万一你脚滑呢?”
“那正好。”慕言深说,“是命中注定,是自有安排。”
“你……”
乔之臣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这么爱温尔晚,爱到可以跟她殉情,当初就该好好珍惜!”乔之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非要走到这一步!我曾经一眼就看出来,你爱上了她!是你非不肯承认!”
“我后来承认了。”
“晚了!”
慕言深抿着唇角:“不晚,是我用错了方法。我不该为了我的私心,将她送上手术台,把孩子给拿掉。”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他当时并不知情。
等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
慕言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海上是什么情况?依然没有消息么。”
“是。”
“我去看看。”
乔之臣没有阻止他。
慕言深非去不可的,让他去看看吧,他才会死心。
车子停下。
慕言深下车,望着这片大海。
海水吞没了他最爱的女人。
这一片区域依然还是封锁状态,还有二十来艘渔船在海面来来回回的行驶,打捞。
毕竟赏金一个亿,说不定就捞到了!
而温尔晚跳海前所在的那艘游艇,停靠在港口。
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晚晚,你到底在哪里,连一个遗体都不留给我,你太狠心了……”
站在游艇旁边,那晚的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
温尔晚那么妩媚娇柔,乖乖的依偎在他怀里,撒着娇让他喂食。
她为他跳舞。
他和她干杯。
当时的她真的绝美,美到让慕言深沉醉。
可不曾想到,美丽的背后,藏着的是如此深刻的绝望!
温尔晚早就抱着跳海的决心,才会约他一起在游艇上吃晚餐,才会对他那么好!
因为她知道,那是她和他最后的时光!
但是慕言深不知道啊,他虽然不安,但更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受。
却原来,那是最后的享受。
“这艘游艇,买下,封存。”慕言深开口,“任何人不能再踏入。”
以后的漫漫时光里,他偶尔还能再登上游艇,回忆那晚的点点滴滴。
这是他仅有的安慰。
身后的范嘉应道:“是,慕总。”
顿了顿,范嘉又问道:“慕总,打捞太太遗体的工作……还要继续进行吗?”
遗体。
继续。
这些字眼,简直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
惹得慕言深猛然转身,目光犀利无比的看向他。.八
“范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慕总……”
“只要一天没找到温尔晚,一天就不能停止打捞!”慕言深说,“赏金永远有效!永远不会撤下!”
“明白了,慕总。”
虽然知道没有可能了,三天过去了,还是没见到温尔晚的身影。
但是,停下打捞工作,就是让慕言深彻底的陷入最深的黑暗绝望!
他需要有一个心灵的寄托,需要有人继续在这片海域里,日复一日的寻找着他的晚晚。
慕言深期待着有一天,有消息传来,说,找到温尔晚了!
也许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但他永远期待着这一天!
慕言深在沙滩上站了很久很久。
没有敢上前打扰他。
直到夕阳西沉,太阳缓缓的从海平面落下,收起最后一丝光芒。
天,黑了。
慕言深弯腰,捧起沙滩上的一捧沙子,放进了玻璃罐。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粉色的纱。
那是温尔晚纵深一跃时,他伸手去抓她,却只抓到她的裙摆,从她的裙子上面撕扯下来的一片纱。
这是她留给慕言深的,最后的东西。
也是慕言深唯一得到的东西!
他忍不住想,如果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的速度再快半秒钟,他的手再伸长一点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