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涩,营帐里头燃着油灯,灯影摇曳。
苌孤双手背在身后,朝营帐里头盯了好一会,随后提步朝远处的伤患营帐走去。
既然都出来了,便去看望一下他的兵将们,以示慰问。
营帐中,军医们刚替伤患们扎完针,见殿下孤身起来,忙惶恐行礼。
苌孤背着手,扫了一圈这偌大的军帐,伤患们大多睡下了,还有少数伤的重些的还在哼唧:
“格达塔在何处?”
高军医忙道:
“回殿下,属下给大将专门拉了处帘帐,好让大将专心休养。”
“昨日秦竹姑娘给大将扎过针后,大将便恢复了不少,刚刚喝了药,正要歇下。”
高军医一边说,一边将苌孤殿下领至‘格达塔’大将的帘帐前。
苌孤刚一踏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汗臭味,眉头微拧。
‘格达塔’本是半靠着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眼,见是苌孤殿下,忙挣扎着要起身给苌孤行礼。
“大将不必多礼。”
苌孤伸出右掌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体恤。
‘格达塔’粗声粗气道:
“是本将不才,竟中了那御林军的奸计受了这等折磨人的伤,叫殿下劳神。”
陆修远熟练的用南蛮语将格达塔平日说话的语气模仿了十成十。
苌孤自然不疑有他,拧眉道:
“大将莫要妄自菲薄,你是我南蛮最锋利的一把刀,本殿下只期望大将能早日好起来,替南蛮子民拼出个天下来。”
‘格达塔’听后,仿佛又是惭愧又颇受鼓舞,垂首握拳沉声道:
“为殿下卖命,为南蛮鞠躬尽瘁,是格达塔的福分。来日必定替殿下冲锋陷阵,一举拿下云州!造福我南蛮百姓!”
苌孤微微扬唇,似是颇满意格达塔这副表忠心的态度。
说实话,苌孤此人向来自负,从不真正信任旁人,包括他最亲近的下属,连对他的父亲巴木尔王亦然。
他更未觉得格达塔是南蛮的利刃,不过是他苌孤一条忠心的狗,还是最蠢笨又最能卖命的那只。
格达塔除了一身惊人蛮力能以一抵百外,智谋和心计都愚蠢的清奇,大将一职不过是挂名,真正排兵布局筹谋算计的是他这个三王子。
此番抚恤属下,便是想再测测格达塔的忠心,若他被这一箭伤的一蹶不振又心灰意冷可不太妙,苌孤还指望着他替自己卖命呢。
好在结果如他所愿。
既然如此,苌孤也不想多留,格达塔身上的味道腥臭难忍,怕是多日没好好洗一回澡,
“大将歇着吧,改日再来看你。大战在即,望大将保重身体。”
苌孤眉头微皱,收回手掌,背在身后用衣袖擦了擦沾上汗气的手心。
“多谢殿下关心,格达塔定不负殿下所托。”
‘格达塔’头颅一抬,疤痕遍布的脸被昏暗油灯照的阴森森的,那双藏在暗中的深瞳也锐利的惊人。
苌孤心中一滞,疑心自己看错,再想细看时,格达塔已然低下头颅,抱拳行礼,一副恭敬又忠心的愚蠢姿态。
苌孤舔了舔下唇,不安道:
“上回交待大将的事,大将可还记得?”
再抬脸,‘格达塔’已然是往常看似凶狠又憨直的模样:
“若有机会,直取御林军徐群的狗命!”
“殿下放心,末将不日便能恢复如常,再遇那徐狗,定取他头颅献给殿下!”
苌孤点点头,疑心尽散,暗叹自己近日真是多虑,想来是大战在即,他为此思虑过重,心神不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