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卿静静地望着她的兄长,微不可查的发出一声叹息,却回首斟了茶,放在他面前:
“时日还长,怎么会没有相聚的时候呢?兄长不必忧心。”
司伯敬并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因为自己,妻不是妻,儿不是儿。
明明如此相近,却不能相见,心中难免愁苦万分。
这愁容已经留在了面上,让他俊朗的相貌带了一丝忧愁。
见兄长为此烦心,司玉卿也是感同身受,蹙眉道:
“若是兄长真想见见孩子,不妨把嫂嫂接回来吧。”
她素手纤纤,一条一条将理由摆在司伯敬面前:“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几人能记得。”
“只要我们小心,即便被发现了,咬口不认,又如何?”
说到此,她轻咬嘴唇,最终还是笑道:“说起来都是借口,只是我不忍心让兄长陷入苦楚之中罢了。”
司伯敬缓缓抬头,眼下青紫难掩,他微红了眼眶,让司玉卿忍不住别过头去:
“真的能让...让他们回来吗?”
司玉卿垂下眼帘,柔声说道:“最终,还是要看嫂嫂愿不愿意。”
他身子一顿,眼神颓废与希望并存。
当初安置杨氏的时候便选了最普通的民宅,只是周围邻居有不少是他们自己的人。
纵使这般,司玉卿也拐了好几次,才往正确的地方去。
她抱希望不大,孩子能让兄长见上几次,可杨氏不太好出面。
她轻叹,总觉得今天一天叹的气要比之前一月都多。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怎么好随便插手,兄长所说,她如实传过去就好。
剩下的,便由杨氏抉择吧。
一扇寻常的青木小门,敲开后是个温婉的妇人和两个小丫鬟。
这两个都是用亲戚的借口待着的,实际上是不错的侍卫,见司玉卿有话要说,便体贴的关上门守着。
她仔细的观察了她的嫂子,这些时候的生活让她有些消瘦,脸色却很是红润,气色不错。
见她来也是殷勤,摆出瓜果让她尝尝,只是在她说出来意后,手中的针线轰然落下。
“你说...”她的手有些颤抖:“我们回去?”
如今她还是带着畏罪潜逃的名声,怎么好现身?
杨氏下意识的摇头拒绝,却听面前的小姑缓缓说道:“无论如何孩子都是司家的,一辈子带着他隐姓埋名不是好事。”
“总归...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
杨氏听出了司玉卿的意思,她不一定要出现,但是孩子要回去。
她猛地抱紧了怀中的娇儿,司玉卿面露不忍,闭上眼睛。
“兄长的意思,是希望一家团聚,可这样不能一点风险没有,所以,你要想清楚。”
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为了一家团聚,是否值得?
怀中的孩子无意识的嘟囔着嘴,软软的翻了一个身,可爱的样子让司玉卿心软。
杨氏的眼泪更胜于孩子的可爱,她捂着嘴,豆大的眼泪一点点留下。
每一滴都砸在女主的心头,让人遏制不住的心痛。
有一瞬,她甚至想转身就走。
“我想好了,我愿意。”杨氏缓和了情绪,眼中的悲痛变成了坚定。
她不愿做一个自哀的怨妇,她思念丈夫,也舍不得怀中的孩子,因此她愿意赌上性命。
这是司玉卿心中最好的一种结局,她眉头舒展,脸上不由得浮现笑意。
“在安顿好之前还是不要露面,先回安国公府再作打算。”
杨氏下定决心后,就有些精神抖擞,听了司玉卿的话,认真的点点头:“我明白。”
司玉卿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易容工具,歉意道:“为了保险,还是让嫂嫂扮做丫鬟进府较好。”
杨氏决定后明显轻松了不少,见司玉卿如此模样还能打趣:
“来劝你的明明是你,怎么现在害羞起来了?”
她将乌发散开,五官柔美,仰着脸说道:“没事,你来吧。”
孩子在榻上睡得很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娘亲将他摇起来的时候,他才睡眼朦胧的揉揉自己的小眼睛,吧唧吧唧嘴。
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旁人的异样,小家伙张大了嘴,连滚带爬的要跑。
“看来他不认识嫂嫂了。”
司玉卿眉眼弯弯的取笑着,手上不停地收拾着东西。
如今的杨氏已经变为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丫鬟,虽然丰腴的身子很难掩饰,可也足够混淆视听了。
“傻小子。”
杨氏嗔怪的戳了戳小家伙的额头,温柔的抱起他:“走,我们去见爹。”
王妃回府,身旁的侍从中多了一个小丫鬟,还是坐在马车中,自然没引起谁的注意。
她一回去就直奔司伯敬处,对方一整天都处在焦急中,见到司玉卿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小妹,如何....”
话未说完,就被她身后的身影震得停住了口舌,他没有认错,虽然面容不同,却是他的妻子没错。
杨氏抱着孩子已经泣不成声,司玉卿悄悄走到一边,给两人相处的空间。
“你...”
话刚出口,却被抱了满怀,司伯敬双手颤抖,难以置信的确认着。
“我们终于团聚了。”
他闭上眼,不管肩头的水迹,唇角带笑。
司玉卿欣慰的笑了笑,不枉她辛苦一趟,如今已经不需要她在这里了。
夫妻相见,自有无数想要畅所欲言,她才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呢。
月色过窗,留下一点光亮,想起白天一幕,司玉卿舒了口气。
终于团聚,她心中也算是一大块石头落地。
正要睡觉,可窗外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她眼睛顿时睁的浑圆,却轻易没有动作。
对方蹑手蹑脚的爬了进来,正巧司玉卿也小心翼翼的从床上溜了下去。
幸得月光照拂,对方瞧不清她,她却将那人看了清楚。
这登徒子好生无耻,一上来就摸着往她的床铺过去,司玉卿拿起旁边摆放的花瓶,声音很轻的接近。
那一双手往床上抚弄的时候,司玉卿的手也恰好往下。
不小的花瓶没有碎,只是敲出来一道沉重的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