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洋洋洒洒飘下雪花。
等钟意回过神来,脸上的泪已经被冷风吹干,她突然觉得好冷,刺骨得冷。
这个礼物恍若一记耳光,把她的奢望和侥幸打得粉碎。
默默将首饰盒放回原位,她悄悄离开了。
幸好温泉池蒸腾的热气遮住同伴们的视线,给她留下了一丝体面。
逃回客房,顾承希也在。
正在手机上打字的手顿了顿,顾承希温和开口,“还以为你泡温泉要晚点回来,我准备了蛋糕……”
钟意听不下去了,抢着问:“为什么突然带我来泡温泉?是谁的主意?”
沉默了一瞬,顾承希笑了笑,“我突然想到了而已。”
“可我不喜欢这里。”钟意嘴里发干,眼睛却湿了,“大家都年轻有朝气,有强健的身体、紧实的肌肉,而我……连脱衣服的勇气都没有。”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那里有一团火,她不知该如何宣泄。
顾承希脸色一僵,定定望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回望着。
气氛越来越压抑。
“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来了。”顾承希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往蛋糕上插蜡烛。
钟意死咬着嘴唇,像是用尽了气力,好半晌才点点头,“好。”
顾承希推她到桌边,“许个愿吧。”
“又不是生日,没必要这么隆重。”她意兴寥寥。
“补过的生日也是生日。”顾承希含笑坐到对面。
钟意看着蜡烛上的火苗,沉默不语。
她的愿望,还有机会实现吗?
事业、家庭、健康,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求的?
可为了不辜负顾承希的心意,她还是交叉双手,做出要许愿的样子。
“叮!”
是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钟意偏头望去,顾承希正低头看着手机,两人明明并肩坐,屏幕却在刻意回避她。
“他们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你先许愿。”顾承希拍了拍钟意的头,而后匆匆离开。
屋里静得可怕。
看着精致的蛋糕,钟意的呼吸越来越重,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呜咽声。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痛苦,烛光剧烈抖动起来。
烛泪一滴滴落下,凝在奶油上。
蛋糕被她扔了,主人的心不在这儿,再精美再奢华的礼物,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钟意转动轮椅离开了房间,她想透透气。
房间另一头,包厢里满是亮彩装饰。
蒋奕涵被众人簇在中间,头上别着一只小小的王冠发卡,高贵甜美如同公主。
顾承希站在她身边,活脱从童话里走出的王子,众人的打趣声一阵一阵。
细听之下钟意才明白,这边在举行庆功会,她自问是队里一员,为何没人通知她?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放着造型别致的四层奶油蛋糕,蛋糕顶上是一男一女穿着花滑表演服。虽然两个小人只是做了个形,但钟意知道,这是顾承希和蒋奕涵。
屋内有人打趣,“奕涵,这蛋糕可真精致,破费了啊。”
余光扫到窗外的人影,蒋奕涵乖巧地笑了,“没有啦,赶上蛋糕店活动,大蛋糕更实惠。”
钟意太阳穴嗡嗡作响,原来顾承希的补偿,只是个赠品。
大伙起哄让蒋奕涵和顾承希许愿,两人并肩在蛋糕旁双手合十。
虔诚的好似在神前祝祷白头偕老。
“希望我爱的人永远爱我。”
“愿奕涵心想事成。”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清晰地送到钟意耳畔。
众人跟着起哄调侃,越说越不像话。
她待不下去,只能狼狈而逃。
没回房间取毛毯,就穿着单薄的衬衫在街上游荡。
雪一直没停,大地白茫茫一片,她的脑子也一片空白了。
因为双手被冻僵,完全不听使唤,但钟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再待下去,她会窒息的。
轮子突然滑了一下,钟意连人带车摔倒了。
挣扎不起,是过路的司机下车把钟意抱回到轮椅上的。
钟意最怕麻烦别人,此时却不顾自尊地哀求起来,“求求你,送我回家,我给你车费。”
司机看出她腿部异样,大雪天一个人怪可怜的,连忙答应,“我正好回市区,顺路,但别提钱!”
车子启动,司机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姑娘,你也是来追星的吗?”
钟意一怔,“追星?”
“对呀,花滑冠军顾承希和蒋奕涵今天来这附近泡温泉了,要不是工作人员拦着,我都想去要个签名了,还别说,这俩人比电视上还好看,金童玉女似的,真般配。”
钟意扭头望向窗外,死咬着嘴唇。
司机以为她对花滑不感兴趣,又笑道:“我糊涂了,现在年轻人更喜欢追爱豆,是这个词吧?”
钟意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着,“我也是,花滑运动员。”
跟顾承希并肩而立的搭档。
可司机大叔只认得顾承希和蒋奕涵,退役的她已经被时代的黄沙淹没,连片衣角都不剩。
尽管残酷,但她不得不承认,在顾承希的世界里,此时只有蒋奕涵,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