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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娓娓道来:
“他还是死了。”
“他的妻子为他守了一世寡,还为他生下了遗腹子。她将他们的儿子培养得很好,很争气,他们的儿子学业有成,很优秀,年纪轻轻就成了人中龙凤,身居高位。”
“而这个妻子,享寿七十多,才去世。”
“后来,这男人的一脉,也都家业非凡,百世其昌,一直到近代,都是本地大家族。”
“而这个家族,就是……”
“现在的赵家。”
凌弯弯眉心狠狠一动:“……你是说京州赵家,赵孟楼家?”
他点头:“是的。”
又长叹口气:
“而你关心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我来告诉你,他活了,那丹药确实是有用的。”m.
“但活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魂魄。”
“他的古墓中悠悠醒转,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已腐烂,但灵魂尚存,而且可以寄附于已经死去的人身上,让已经死去的人死而复生。”
“虽然死人的身体机能已经停止,但他的灵魂能保持寄宿身体的最低消耗。检查才会发现不是正常人,日后就算受了巨大的伤害或者生了病,也能很快好转。”
“他看到了与自己未婚妻相像的人是宗家女儿,于是寄附在了宗家空难死去的四岁少爷身上,从此成了宗家的人。”
凌弯弯深吸口凉气。
所以……
她抬起眸,凝视着他,半会儿才道:“你是故事里这个男人。“
宗律没回答,神态已经说明一切。
她小心问:“那……你会死吗?”
他受再重的伤都会恢复,那岂不是不会死?
一直带着这个躯体永生永世?
宗律寂寥地笑笑:“我想应该会死吧。我只是暂时占用着这具身体,而这具身体,其实早就死了。我猜测,只是我的灵魂暂时维系着这身体的最后一点残存的机能。”
她又吞唾:“你是说,蜜蜜跟你昔日的未婚妻很像?”
难怪他之前对蜜蜜有那种感情……
还把蜜蜜软禁在京州的秋水山庄。
他徐徐道来,毫无保留:
“我以为自己对未婚妻还是有着放不下的感情……直到有一天,有个女孩来到了他面前。”
“她闯进秋水山庄,来救蜜蜜。”
“被我抓到的一刻,我发现,这个女孩,与他前世的妻子,生得极像。”
“不是生得像……或许就是她。”
“她与前世一样,都很会做菜,最拿手的点心是桂花桃酥。”
凌弯弯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打了一下。
她……她是他那个被冷落了一辈子的妻子?
逗她玩儿吧?
宗律看着她:
“后来,我放了苏蜜。也想通了,我对她的痴念,或许只是我一腔仇恨和不服而已。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感情。”
“现在想来,也或许并不是我想通,还因为你的出现。”
“重遇你后,我竟发现这么多年的憋闷郁结,少了很多。心头很多执念,竟然都无端端的放下来了……”
“你的出现,让我放下了仇恨,以及执念。”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会这样重要。”
“这一刻,我才发现了自己的心思。”
“我突然知道了我这副躯壳下半生要做的事了,那就是要好好呵护你。”
“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将上辈子没给你打,加倍给你。”
凌弯弯的脸色却渐渐暗淡下来,心绪不明。
宗律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将她的手攥紧,像是再也不想她从自己生命里流走:
“我不知道我这一世能陪你多久,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弯弯。”
她却骤然将手从他指腹中抽出来:
“所以你对我好,保护我,向我求婚,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想要偿还是吗?”
宗律身形停止,眉眼岿然不动:“不是。”
“就是。”凌弯弯心头莫名酸酸涨涨,站起来,“你就是愧疚生前对你妻子的薄待与冷淡,看见你妻子余生为你守寡,抚养你的后代,为你创建了一个大家族,才想偿还而已。”
宗律神色郑重,一字一顿:“我没有——”
凌弯弯打断他:
“够了,不用解释了,不管是不是,我都想告诉你,不管我是不是你曾经的妻子,现在的我,是凌弯弯,不是别人,你的不必偿还在我身上。”
宗律眉心燃霜,声色俱厉:“我是想好好照顾你,但不是为了偿还,更不是因为愧疚,我是发现自己真正……”
凌弯弯莫名感到讽刺,一个字比一个字激烈:
“发觉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够了,这话让我更觉得恶心。”
“将你的妻子伤害了一辈子,现在才说你喜欢的其实是她。有意思吗?”
“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你要是真的很内疚,想要照顾她,就下去亲自去找她吧!下去了,再亲自跟她道歉!”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愤怒,甚至还一点……
悲伤,委屈。
他忽然变了脸色,半步跨近她,将她的手腕一捉,扯到自己眼皮下,牢固握紧:
“你当我不想下去找她道歉吗?可惜……我死不了。死不了!”
在他在坟墓里苏醒,魂魄有了意识后,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发现她与她母亲故意设局让他和宗吟姻产生误会的事情无关,发现她一直都是单纯的倾心喜欢自己,发现她为自己守寡一生,抚养儿子,挺起家业,最终高龄离世后……
他也曾想过找她的魂魄,对她说一声抱歉。
可惜,找不到。
这么多年,他也盼着自己彻底死去,这样或许能够下去找她,说声对不起。
可惜,他没法死。
不管是生病,受伤,甚至服药,这具身体都死不了,都会慢慢好转。
这所谓的长生不老,不是福气,而是老天爷最严重的惩罚。
直到看见凌弯弯,他才知道,她出现了。
亏欠过的妻子,终于出现了。
凌弯弯瞪大眼睛,胸口的怒气,缓缓消散下去,却还是踉跄想离开。
她感觉自己需要消化。
宗律却将她揽过来,不放她离开,从背后将她反搂在怀里:
“我不让你走。”
语气竟略微掺杂哭音,像个蛮横又赌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