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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人间”!
一时之间,河首河尾可谓是异彩纷呈,两岸之首,叶柔身处危境,‘梅香’道人和嬴狗跨河救人,嬴狗直接现出真身,一脚蹬在河面,在河滔之上留下一道巨大的爪痕,以巨大身躯直接将自己和庖梅香送到对岸。
‘梅香’道人抽刀断亭,那几个长相完全一模一样的人皆那一刀之下眨眼间同时身死魂灭,众人的尸首连带着长亭顶盖全都被嬴狗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嬴狗来回之时皆愤然难平,庖梅香来时拔刀,走时收刀,刀无血刃…!
两岸对西牛观的呼声拥护甚多,无数人都被嬴狗二人的仗义豪情所感动,本来一开始起哄的只是一些男子,此时两岸上无数女子也跟着一起欢呼,在嬴狗一脚踢翻那座亭台之后,水畔两岸已经听不见对‘开天门’之事的哀怨之声。
很多混入人海中,负责煽风点火、激奋群情,让青羊山和西牛观为难,为了这一次的计划故意制造势头的人都已经无法再开口,身在曹营,甚至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跟随着周围人群一起齐呼‘狗贼好大哥’……!
当嬴狗二人带着女子叶柔返回对岸之后,‘来潮阁’四周一座座亭台之上的紧张气氛终于才稍有舒缓,一处处亭台的掌事之人还是不敢开口明言,岸边眼神流转,心声更是如长河滔滔不绝。
东阳殿、灵虚观、来潮阁、天机宫、太元山、南明山、朝天门、凌邛观、大和山、端明宫……左右两岸,九洲大大小小的山门,亭台规矩罗列,天下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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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亭台相连的河岸尾端,老人清灵从武陵山祝京兆手里拿走了一山来自人间天下各处的好酒之后,就悄无声息地在两岸一座座亭台上流连嬉戏,一只脚一步跨出,落地就到了对岸,再一步后退,又到了对岸的对岸,还是对岸!
长明河就像是老人嬉戏的一条小河沟,只不过两岸始终也无人察觉。
一直到了某一时刻,大道拨动心弦,清灵察觉到一股针对自己而来的怨念,掐指一算,竟是早有之因果,老人清灵是又喜又惊。
明明自己早就已经与世间撇清了因果,所以才能有今日之自己,没想到还能有人与自己之间牵连如此之强烈……!
不过总算是有事可做,不用再在这两岸上飘来荡去,游手好闲实在没意思,一个人喝酒可算是天下最无聊的事了,如果自己有了好酒而无人共饮,那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酒中之好……在何处……?
长明那个小子来去匆匆,谁又能想到早年间的那三个祸害如今竟然都走到自己的前面去了,不过也是活该,如今重返世间,连杯酒都喝不了,可怜巴巴,惨啊……!
世人都说神仙好,不解世间真玄妙。
我道玄玄不可言,长醉世间才知道!
所以老人清灵察觉到那一丝因果之后,就寻本溯源、纠因察由,本着找一酒友的念头到了李三石的一人一台之上,而好巧不巧,天公唱本,清灵到了台上之后,那个唱戏的刘文彩刚好也一步步登上了台,所以清灵就在一旁听二人对唱了大半天。
果然,哪怕是很久没见,甚至无数代凡人的一生都已经掩埋在岁月中,这个刘文彩唱戏的本事还是没有什么长进,除了变脸颇为精彩之外,就只是那咿咿呀呀的几句还稍有些微气势、像模像样,至于其他的腔调全是那‘陈腔滥调’,一听就烦,更不敢细品,恐之有毒……!
不过刘文彩的境界倒确实是真逍遥,虽然比不上那已经‘以身为祭’而故去的大师侄‘逍遥无极’,也比不上剑山之上的‘长空之下无敌手’,不过在逍遥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如果只论修为的底子,可能与如今的童青羊那个家伙在伯仲之间,只不过两个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刘文彩也只有被一路追着砍的份。
毕竟一个是曾经征战诸天,跟随长明杀穿魔界的青羊子,三千甲士之首,可与长明并肩而战的人。而刘文彩又太好安逸,吝惜拳脚如吝惜好酒,那胳膊腿儿上全是细皮嫩肉,除了杀自己人根本没有和外人动过什么手。
修道长生,既怕死又怕痛那还修个屁,站着茅坑不拉屎,可是天下的茅坑只有那么多……!
不过好在于此时此刻的刘文彩没有一点吝惜自己的生死,可谓是大道之前前行无畏,明知是天尊也敢骂,大道反噬之下,每骂一句便使得身上凋零一朵芙蓉花,手持双刃,一心要为自己的‘三石老哥’讨一个公道。
老人清灵辨明一切因果,透析一切人心,观刘文彩此时的所作所为,心中欣慰,可还是无法对这个‘黄金掩面目,满嘴唱戏文’的家伙产生多一点的好感。
逍遥之境也算是诸天万界之中的大神仙了,可是这家伙只吃不吐,不思回馈天地,修道有成之后就躲在他那芙蓉洞天之中,一天天的屁事不做,将那整片芙蓉洞天之中的民生风俗都给带坏了,甚至整个锦州也逐渐被那一股从芙蓉洞天之中流传出来的享受安逸的风气所影响。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老人清灵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那一对双刃斩到背上时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刘文彩双手僵直地停住,双眼一眨,黄金面具之上突然变显出一副恐惧到极致的表情,然后手中双刃便落到了地上,刘文彩自己也随之倒飞而出,不多不少、不偏不歪,刚刚好落在自己‘三石老哥’的倒地之处。
刘文彩倒在李三石身前才发现‘三石老哥’居然还没闭眼,黄金面具之上的恐惧表情立马随心自然地变成了一副心疼的模样,从地上拿起李三石的袖子就揩泪唱了起来:
“咿呀呀呀呀呀……!
“我滴三石老锅哇……!你死得太球造孽了呀……!
“你咋个会死不瞑目哟……?你是不是还有啥子未了的心愿喔……!
“有些人仗着境界欺负人哟,我莫得本事给你报仇喔,你可千万莫怪我哟……!
“咳咳……!啊……!我也受伤了……!这倒也好,死了就能来陪你了……!”
刘文彩一边唱一边擦鼻涕抹泪,叫惨不停,一只手抚着胸口连连咳嗽,好像真的受伤很重,黄金面具之上表情痛苦,比人脸还要更活色三分……!
将李三石的一只长袖全都泪湿之后,刘文彩连连咳嗽一阵,将鼻涕眼泪都咽进肚子里,伸手去为李三石那瞪得圆圆地双眼瞑目安息,可是无论手掌如何动作,‘三石老哥’的那双眼皮就是死活不闭上。
黄金面具之上神色转换,先是诧异又是剧痛的悲伤,刘文彩又捻起李三石另外一只长袖,话未出口,泪已先流,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可是这一次咿咿呀呀的开场都还没唱完,两道声音便同时愤怒地大喝道: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呀……!”
黄金面具之上神色蓦然一变,幽燕剪尾,忽然倒转,刘文彩上一刻还倒在地上的李三石身前,下一刻就站在了亭台边缘,一双黄金大眼瞪得比拳头还大,指着台上中央手指颤抖道:
“李……李…三…三…三石老锅……!
“你你…你…怎么会没死啊……?
“我咧个咚咧个咚咚…咚咚锵…锵锵嚓……好家活……!”
两个老人终于是忍不住这个学艺不精的家伙,同时大喝……!
清灵面前坠地的两截刀刃嗡嗡颤鸣、慢慢合拢,随着老人清灵口中的念念有词,河水中一股水花飞到两截刀刃裂缝之上,水光消失之后,两截刀刃已经合二为一。
整把长刀寒光如水,灵光湛露,刀锋更胜从前无数……!
李三石身体中枯竭的生机宛如枯木逢春,气息回转,苍白容颜之上竟然有了气血之色,挣扎着起身却还是站不起来,指着刘文彩骂道:
“我……我倒是想死……!可是……可是有你在我死得成吗……?死人也被你气活了……!”
体内窍穴山河之中的灵气没剩下一丝一毫,身躯之中倒又有了气息,可是依旧微弱得可怜,李三石再三挣扎、一顿痛骂把才恢复不多的力气用得一干二净,说完又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黄金面具之上载不动许多尴尬,刘文彩见李三石好像又没了气息,面具之上神色急换摆脱了尴尬,摆出了架势准备又唱,却马上又闭了嘴。
老人清灵抬起一只手来,对刘文彩做出要打人的样子,然后咬牙切齿地对戏精上身的刘文彩说道:
“别演了……!演了这么久该演够了吧……!真是把你祖师爷的脸都丢光了……!”
老人清灵直言拆穿,刘文彩立马收了架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微微俯身无言,面具之上变换不停的神色也变得肃然规矩,河面四周,连接两岸的花桥随之凋零,位于花海之中的亭台终于才落回岸边。
清灵口中敕念了一个‘去’字,面前恢复如初的长刀发出阵阵欢声如龙吟,刀身修长的大刀观之沉重不堪,然而却是如花似叶,慢慢向李三石的身旁飘落而去,落地时轻柔无声,却有崩山裂石之光,才一触地,整个刀身都没入了长台中。
“点石造化,手段非凡,天尊天尊……!”
刘文彩大开眼界,真心诚服,俯身一拜更低头,两个‘天尊’却是不同的意思……!
长刀本无灵,而此刻,李三石已经和长刀心灵相通,感受着和自己相伴了一生的老伙计发出的阵阵欢愉,李三石也是随之而喜,玄妙气机不停地流转于一人一刀之间,人与刀宛如一体,天地之间的灵气不停地透过刀身流进李三石的枯朽身躯之中。
李三石猛然手握长刀,抽刀而起,刀起人立,人与刀皆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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