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净蒽的孩子生下来了,虽然不是很顺利,但是,还是生下来了,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是个男孩,个头不小,他母亲虽然一直过得不怎么安稳,但是,他却过得挺安稳的,命也大,那么折腾,愣是一点事也没有,生下来哭的声音响的和放炮一样。
楼少帅看了一样。
“一身猴子毛。
”特别的嫌弃,直接去看妻子去。
楼夫人瞪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你刚出生那会儿,还不如他呢。
”
楼少帅已经进了病房了,比起孩子,孩子他娘更招人待见好吗。
楼夫人直撇嘴,楼西淳却很新奇,“孩子好瘦啊。
那么大点儿、也不好看。
”
楼夫人嫌弃她闺女。
“小孩子不都这样,你好看,你生下来那阵也就这样呗,你知道什么,瘦点怎么了,有骨头不愁肉。
这样就挺好,再大了,你嫂子也不会省得这么顺利。
”
想想和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伸手推人。
“去去去,离远点,别在这打扰我孙子睡觉。
”
楼西淳撇撇嘴,也跟着进了病房,去看大人,一个毛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苏净蒽还没有醒,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眉眼间却轻松了许多,生完孩子才昏睡的,知道最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精神就彻底放松了。
楼西聆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那副令自己朝思梦想的容颜,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什么滋味都有,庆幸的,幸福的,心疼的,不以言表。
握着她的手,感觉那份不同于自己的细腻,经历过生死,才知道爱情原来是弥足珍贵的。
苏净蒽醒来已经是黄昏了,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男人,轻轻地笑了,所有的言语汇成一句话。
“活着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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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好,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苏净蒽觉得,只要是活着,之前欠缺的就可以弥补。
欠什么,欠了一句话,欠楼少帅一句话,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
求证似的问道。
“我爹。
真的去了。
”
那个时候凭着一股信念挟持住了晏南宸,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关心父亲,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想去探究,这个事情的真假。
做子女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真的无父无母,成为一个孤儿,尽管这个父亲一直不是很负责任,可是,毕竟生了她养了她,身上的骨血是他给的,这就是一辈子的恩情。
一场生死,两界茫茫。
真的活过来了,最想的就是全家团圆。
都想个合合满满,可是,世间事就是如此,有几人能如意。
楼西聆没有瞒着她,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在说什么,。
都是假的,早晚是要知道的。
苏家没了,还有楼家。
捧着苏净蒽的手,仔细的亲吻一遍。
“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看到了孩子,是个男孩,白白胖胖,满漂亮的。
”
这个时候的小漏勺不再是毛孩子,长得也不像猴子了,为了哄他娘亲,他一下子升级了,从毛猴子升级到白胖漂亮。
这样的道理,苏净蒽何尝不明白,可是,明白是明白,但是,和真正的想通是两码事。
“西聆,你知道吗,我和父亲,一直到他去了,都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
苏仲卿不是没有和她示过好,可是,被她忽略了,她装作视而不见,用一贯的冷漠来武装自己,从来觉得那个苏家不是自己的家,却忘了,就算苏溪鱼母女不作数,苏仲卿始终是她的父亲,是她最亲的人。
不想哭,可是,还是止不住眼泪不停地流,“父亲,是怨我的吧,如果不是受我牵连,他不会死,那个孩子也不会死。
”眼泪流进嘴里,呛住了,楼少帅连忙轻拍她的后背,男人的大手是火热的,干燥的温暖,覆在后背上,想到晏南宸说的话,父亲最后确实被扔进湿冷的井里,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音来。
嚎啕大哭,真的是嚎啕大哭了,心里更多的自责,再也顾及不上别的了。
心里只有愧疚,对父亲也好,对楼少帅也好,她忘了,冷漠可以作为最尖利的武器,但是,同时也会刺伤别人。
楼少帅心里不好受,苏净蒽看起来再怎么绝情,也是做不到真正的绝情绝义,苏仲卿千百个不是,只要有一条就足够了,那是她爹,是她亲爹。
从小没有母亲,就算有外租一家照料。
也不能阻挡父女天性。
血缘上的感情,总是很奇妙的。
“这是不怨你,怨我,是我没做好防范,才让那条毒蛇钻了空子。
”
战场上见过的死人何止千百,可是妻子的悲恸才是他的软肋。
心疼了,真的心疼了,想起妹妹说的,得知他的死讯的时候,怀里的这个女人,活的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心中唯一的支撑就是剩下那个孩子。
现在丈夫回来了。
孩子生下来了,她父亲又去世了,没有来得及大喜,却已经大悲了。
楼西淳听着病房里的声音,推门进来,见着痛苦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会,还是退出去了。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倒是能理解嫂子的伤心,她当时误以为哥哥去世的时候,还怨过嫂子对哥哥不尽心呢。
失了至亲,谁都受不了的,只是不能让人这么一直伤心,刚刚生完孩子,这么哭,会伤了身子的。
没办法,回家找母亲讨主意去,谁让她把孩子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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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人总是要发泄的,哭过一场,就好多了。
最起码再想哭的时候,没有多少眼泪了。
妻子醒了,楼少帅真的不得闲了,岳父要入殓,妻子坐月子,就只能他去,做半子的,不管这个岳父的德行有多么瞧不上眼,人死为大,还是要披麻戴孝的,丧事不用吩咐,自然有人操办,但是,关键时候,他还要去,妻子依然很伤心,不能让岳父去了之后落不下体面。
有这么个半子给披麻戴孝,苏仲卿这个生前还只是个小商户,死后却有半城的人来给他吊唁。
不为别的,只冲着楼少帅的面子也是要过来的。
楼少帅哭不出来,这个岳父,除了养了个好女儿以外,其余的,还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和秦净修一起跪在那里,值么拿眼珠子戳自己的大舅子。
两双眼睛你来我往,火花四溅。
你来干什么,还半子,你算个哪门子半子。
一个外甥还是妻子那边的。
当然是半子,以前十几年一直当他是我岳父来着,也算尽点孝道,这是应该的。
别不要脸了,以前是,现在不是,现在他是我岳父,他女儿是我妻子,不仅是我妻子,还给我生了大胖儿子。
那又怎么样,情意摆在那,我来尽我的孝道,不为别的,只为他做了我十几年的岳父。
他怎么做你岳父了,你叫过他岳父,不是一直叫姑父,然后还没做成岳父,就散花了,他女儿没嫁你,你可以走了。
这种事情,不一定是要靠叫出来,只要心里有就行了,就像我心里一直有表妹一样,我认为她是我的妻子,她就会一直是我的妻子。
再说了,叫岳父,他活着的时候,你叫过吗。
没叫过又怎么样,就算是没叫过,那也是我岳父,名分摆在那,妻子是我的,不是你的,你这样想,就是道德败坏,姓秦的,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又把我找回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会感激涕零的把净蒽交给你,不要想了,这辈子都不会。
楼少帅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抽筋拔骨,实在太可恶了,这个时候,还惦记他媳妇,真是,书生要是不要脸起来,绝对的不要脸。
秦净修笑了,摇摇头,这么幼稚的瞪得眼睛生疼,揉揉眼睛。
低声说道,“我去找你,是看净蒽真的伤心了,不想她有个好歹,不然的话,你是死是活,和我无关。
”
两人离得那么近,说话声不大,别人也听不到。
楼少帅还是第一次跪这么长时间,可是现在,宾客不断,还是不能起来,只能继续跪着。
“谢谢你。
”
这是真心的,楼少帅这辈子还没和人说过这三个字,也没想过有一天和这个男人说这三个字。
但是真的是要说的。
男人嘛,就是要这样,恩怨分明才是大丈夫,欠我的,就要还回来,我欠的,就不能逃避。
“我不用你谢。
”秦净修的声音永远像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
“我只要你好好照顾净蒽就行了,其余的,不用你谢。
”
楼少帅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的女人,还用你嘱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秦净修不以为意,脸上倒是带了淡淡的笑意。
“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净蒽是真的喜欢你,十几年了,就算是订过亲。
我只是她表哥。
算然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是,她却爱你。
”
离得远了,才能看得明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男人清朗的面孔无奈,解脱,惆怅交织着。
这种复杂的情绪,反而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打算怎么办。
”楼少帅觉得自己不是关心他,纯粹是想刺探敌情。
“跟着商队出去走走,把父亲替换回来,他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不能一直在外面,就算是条件再好,也不如在家里,改回来养老了。
”留在胤城,也只是徒添伤悲,还不如走出去,见识一下大好的河山,现在还年轻,理当历练一番。
走出去,是个好事,楼少帅觉得没有必要拦着。
“你放心吧,你出去以后,秦家这边,我会照应的。
”苏净蒽的外祖家,也是他的外祖吗,没有不管的道理。
秦净修忍不住笑了,“你放心,一年半载我是不会回来打扰你们夫妻的。
”
楼少帅有些羞捻。
“我不是那个意思。
”
秦净修的下一句话让他立马变了口风。
“不过如果你对净蒽不好。
我一定会回来的。
”
楼少帅拉开点距离。
“你放心吧,你这一次走出去就不用惦记着回来了,直接在外面成亲都可以。
”
转过脸去,这个人不招人待见。
真不招人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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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卿的丧事办完了。
晏南宸给他做了陪葬。
没有人觉得这个人可怜。
楼少帅坚定一个信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折腾出事来,所以,必须死。
苏家的财产没有分给苏溪鱼母女,那娘俩,有了钱,就不一定折腾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紧巴巴的过日子,比较好,平淡也是福嘛。
苏净蒽被所有的人轮番的宽慰着,心里不能说放下多少,总归不是在那么伤心了,毕竟还有孩子。
医院里出来。
回到家里,楼夫人直接把孩子抱过去,小孩子,奶娘挑的好,长得也快,十几天的时间,脸上的毛已经没有那么长了,看着也不像猴子了,真正的白白胖胖,淘气霸道得很,即使闭着眼睛,手里也是要抓着东西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苏净蒽接在怀里。
感觉一颗心都要融化了,这就是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延续,简直不敢相信。
好神奇的存在。
伸出一根手指,碰碰孩子的嘴唇,孩子立马就含住了,唔得睁开眼睛,小眼珠又黑又亮的,咕噜咕噜的转。
两只小手也攀上去了。
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指,虽然没见过抱着他的人,却像是也明白,这是赋予他生命的人。
眨眨眼。
咧咧嘴乐了。
大人们照不出别的词语,就只说一句。
“真稀罕人。
”
可不真稀罕人吗,乳名勺子。
学名楼重恩。
小勺子同学的名号也是很响亮的。
当然了。
十几二十年后,楼重恩这个名字也会更响亮。
这名字是他老爹起的,楼重恩,男人嘛,不好叫“蒽”字,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了这个“恩”字,不过表达的意思是不错的。
小勺子家底很雄厚的,不说他爷爷奶奶,就是他的太外公,也给他备了一份不小的家产,还有他表舅舅,发送完他外公,也来看他了,和他打声招呼,说是要去给他再挣一分家产。
钱吗,谁会嫌多,小勺子虽然不会说话,却知道那闪着金光银光的是好东西,所以,表舅舅出去挣钱,他是双手双脚的赞成。
表舅舅要走了,小勺子看着卢叔叔,对,就是你没错,都看出来你对我姑姑有意思了,你还不想着贿赂贿赂我,,赶紧出去挣份家业,还在这里带着干什么。
大概是感觉到小勺子无声的怨念了,卢熙垣也不打算呆了,还要出国,他现在正在念军校,想要自己挣一分出息。
所以,这军校必须要继续念下去。
要走了,和楼大帅书房里谈了一下午,不知道谈的什么,但是,书房里出来,楼大帅就让他的女儿收拾行李,和卢熙垣一起出国,继续深造去了。
楼夫人不放心,不想让女儿跟这个人再搅在一起,楼大帅摇摇头。
“别拦着了,那孩子,错不了,不信,你等着看吧。
”
丈夫这么说,女儿也想走,楼夫人拦不住,只能随她去了,可是,还是舍不得,只能背后掉眼泪,不想让女儿走的时候牵挂重重。
卢熙垣和楼西淳走的时候,楼家人一起去送。
小勺子也跟着去了,看着大人在火车站依依惜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实话,他对分别没兴趣,就希望卢叔叔再回来的时候能给他带点发金光发银光的东西。
火车站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正准备出城的表舅舅,父亲让停了车,母亲和表舅舅说了好一会话,他人小,听不懂,也看不见两人的神色,只看见父亲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绿了,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哈,父亲还撅嘴,他当他是小孩子嘛。
不过还是母亲手段高超,和表舅舅道了别,看父亲的神色不对劲,对着那张绿脸。
“啵”儿了一下,虽然没出声,父亲的脸色却好看了。
捂脸,两个老不休,你们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就这样“啵”上了,怎么没人“啵”我呢。
不对劲,父亲还要亲回去,这怎么行呢,这时车上,前面还有司机呢,小勺子,急中生智,“啪”的一声,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老子的脸上,让你亲我娘,想的美。
楼少帅的脸彻底绿了。
苏净蒽笑了,明媚的笑容,才是最美的,这样的笑容里,苏净蒽贴着楼少帅的耳朵,说出了那三个字。
早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