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经历让他不敢对任何人和事投入太多,虽然这次他逃了让我很失望,但是冷静下来还是忍不住会担心,要是连我也离开了他,他要怎么办啊?好不容易他才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不敢想象他以后还会不会相信别人。
”
许是也算经历过一次生死,小慧把自己百转千回的心思都给说了出来,吴妈听得直叹气,觉得自己对侄女那么好到头来还是抵不上一个外来的小子。
“好,好,我从来不知道你那么会为人着想。
既然你为他想得那么深,不说我,你为你爸你妈想过这个的十分之一吗?”
“对不起……”小慧任豆大的泪水往下砸,吴妈指责的话她一句也反驳不上来,只能无力地道歉。
吴妈感到痛心疾首,气上心头说的话也越来越严重,而小慧,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剖白心迹,换来的还是不理解,也默默垂泪。
苏珊叹息一声,小慧的心理在旁观者看来愚昧又卑微,但是她又何尝不懂这样的感情的,透过小慧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吴妈。
”苏珊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如果相信我的话,就让我来和小慧聊两句吧。
”
吴妈当然一直很信任苏珊,现在心理也难受,在这杠着于两人的关系也并无益处,沮丧地点点头出去了。
病房里物品摆放整齐,色彩单调,加上脸色苍白的小慧,都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苏珊鹅黄色的外套成了这里唯一明媚的东西。
“真羡慕你。
”小慧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目标明晰,有能力又有行动力,在你们这样的独立女性看来,我肯定软弱又没用吧。
”
苏珊坐到病榻前,帮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不也正凭自己的双手生活,怎么就不能独立了?”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真的……”小慧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最后终究没说完,把脸埋在杯子里哭了起来。
“你还能看到一丝希望就不愿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是吗?”
小慧抬起泪眼看向苏珊,有点惊讶,之前苏珊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一直是理性又强势,此时却能对她说出如此共情的话语,而且眼里透着忧戚,就好像,好像在说她的亲身经历一样……
小慧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看到对面讶异的表情,苏珊轻笑一下,说起了她曾觉得再不会提的经历。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能懂你的心情,是因为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对一个人全心倾注,不肯放弃。
”
“说起来那个人比小方还不如。
从你的描述中我至少知道小方对你很好,可是他真的是,不管当老板还是当恋人,没有一个合格的。
”
想起从前亚历山大的“光辉事迹”,苏珊也不禁苦笑。
“那时是真像着了魔一样,现在让我去想是从何时起、为什么喜欢上他的,我自己也说不清,能回想起一些感动的片段,但又好像远在那之前已经动了心。
”
小慧怔怔地听着,像从新认识了一次苏珊,她所说的话让小慧觉得似曾相识,心底的某个角落开始抽疼。
“其实一开始我也只冲着努力做好工作这个目标去的,但后来和他接触得越来越深,让我自己也在不经意间陷了进去。
”
“但那时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几乎是我择偶理想的反面,没责任感,不顾家,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相信爱情和家庭,就像一阵风在人间吹过一样,不需要留下什么存在过的证明,只要他自己畅快就行。
”
“可后来我又生出了一个妄想,我知道他不会属于任何人,那我就是离他最近的。
”
“他的女友多得数不胜数,快的时候一个礼拜没到就换一个,我甚至还干过给他递便签提醒他现任女友叫什么这种事。
”
“可是没有一个长久的,有些特别难缠的,还都是我出面摆平的。
不少都恶狠狠地瞪着我,咒骂说即使把她搞下去,我也丝毫没有机会。
”
“我知道啊,这些我都知道,只是那些女人像昙花一样总开不长久,我总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听起来是不是也很可笑?够痴心妄想的吧。
”
小慧木然地摇摇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珊摸摸她的头,像对待亲昵的小辈那样,“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自己,愤然出走,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
”
“我们其实很像,所以我能理解你那种痴迷。
但我和你的不同之处是我从来没有丢失过自我,最难的时候依旧在努力工作提升自己,人不能把所有寄托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过去这段经历,难过的同事我还庆幸没有颓丧下去,现在还能凭自己站起来。
”
“失去一个人是无奈且痛苦的,但是失去自我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爱是本能,我始终觉得痴迷于一个人并不是错的,反而是一种宝贵的经历,但千万不能任由自己被情感放逐。
”
……
小慧认真听完了苏珊的话,眼泪不知何时早已划落。
她的嘴唇动了动,胸中氤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问了一句,“那你后悔吗……?”
苏珊坦然地摇摇头,“没什么后悔的,所幸我没有真的迷失自我,再为过去的事伤感不过徒增烦恼,至少在那几年我的工作能力进步了不少。
”
虽然语气刻意轻快,小慧听着还是觉得特别难受,苏珊从以前的感情执念中走出来还能剩下有用的东西,可以坦然面对,如果是她……她不敢再往下想。
门外的另一个人也将苏珊的话全都听到了耳中,心里自责不已。
那人像是自我惩罚般打了下自己的头,然后嘴里不断地小声念着什么。
“哟,亚历山大先生,您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