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着的轮椅是电动的,他也知道这样放任情绪汹涌下去不好,所以独自驱动着轮椅来到了窗边,从他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刚巧可以看到花园里的两座紧挨着的墓碑。
在满园的荆棘当中,只有墓碑周围的植物被修剪得整齐干净,是一片被特意开辟的净土。
墓碑所在的位置,是温诗诗之前从楼上看下去时,刚好会忽略的方向,她之前幸运的没有看到它们,如若不然只怕会更加坚定这里是鬼屋的想法。
要知道这栋别墅在她看来已经够阴森的了,再加上两个墓碑那今晚真是不用睡了。
可老人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望着这两座墓碑出神,怀念着这一生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的腿脚不方便,年纪也大了,只有这样才能时时刻刻地陪伴在他们身边,虽然仍旧是隔着生死。
他从不为将墓碑立在家里感到后悔,反正这里也没有客人要来,只要他愿意就可以。
正在老人心思渐渐飘回到遥远的过去的时候,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外,他轻轻叩响了门,禀告到:“是丽萨来了,她说要见您。
”
“让她进来吧。
”老人知道丽萨一定会来,甚至还觉得她来的比预想中晚了许多。
丽萨对这别墅相当熟悉,一得到管家进门的许可,就径直奔着老人所在的房间来了,她急得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要人:“德瑞克,你把温诗诗绑架到哪里去了?你把她还给我!”
德瑞克是老人的名字,他气定神闲地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温诗诗是你的女儿,她不见了你应该报警去找,而不是来我这里兴师问罪。
”
如果说在见到德瑞克之前,丽萨还不能肯定带走温诗诗的人就是他的话,那么在见到他的眼神的这一刻,她终于能确认自己没有猜错了。
整个人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她在失去作为支撑的那一口气后颓唐得跌坐在地。
丽萨虚弱的身体被透支地很严重,她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既要在警局做笔录,又要瞒过亚历山大的眼睛编造理由独自来到这里,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快要到达极限了。
但面对这样可怜的丽萨,德瑞克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他继续看着窗外的墓碑,然后冷声说:“你来错地方了,温诗诗不在我这里,你还是快去别的地方找吧。
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
“当然不会有下次。
”丽萨神情恍惚地再度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美丽端庄的影子,就只是一个为女儿心碎的母亲罢了。
丽萨知道德瑞克是不会被感动的,但还是无法忍住眼泪,她试图用利益来打动他,哭着哀求到:“只要你能放了温诗诗,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去做的,哪怕是要牺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丽萨现在拥有的不多,但只要是为了温诗诗,她可以全部都拿出来作为交换,包括生命。
她现在非常后悔之前劝温诗诗来英国的决定,原本是以为把温诗诗带在身边就能够保证安全,却不成想这竟是亲手将女儿给推到了德瑞克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丽萨唯有暗自庆幸温诗诗没有将安安也带来,若是女儿跟外孙都落到德瑞克手里,那她可就不只是心如刀绞,而是要万死难辞其咎了。
德瑞克对丽萨的字字泣血毫不动容,他只是伸手指着窗外的墓碑,然后问:“你说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那你愿意去陪我的妻子和儿子么?他们这些年来一定很孤独,虽然我舍不得让他们在墓园里给陌生人待在一起,却也没办法离他们更近了。
”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绝不是不悲伤,而是因为痛到了极致所以反倒变得麻木起来,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我愿意。
”丽萨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并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她心中真实的所想。
她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很看重,如果能用一死换得德瑞克放过温诗诗的话,那就真是太好了。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划算的交易,但对德瑞克来说却不是,因为他下一秒就因为这个回答而变了脸色。
德瑞克像是火山一样突然爆发了,他脸上原本的平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恨,湛蓝的眼睛里也涌起了惊涛骇浪,他对着丽萨斥责道:“可是你不配,只有温诗诗才有资格去陪伴我的妻儿!”
闻言,丽萨立刻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试图让德瑞克冷静下来:“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温诗诗,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德瑞克失控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更何况他此刻的模样相当危险,在丽萨看来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杀害温诗诗的杀人狂。
她不顾一切的哀求俨然成了催化剂,但是却又不能停下来,只能继续语无伦次地说下去。
不过,德瑞克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拉小提琴的老年绅士的模样,无力地靠在轮椅上,用疲惫至极的语气指着丽萨对管家说:“把这个人赶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
温诗诗睡到半夜就醒了,她当然知道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但实在睡不着也没办法,幸而药物的后遗症已经在休息中烟消云散,她不再头疼,精神也饱满了起来,开始在这夜色中筹划起如何逃跑。
虽然那个古怪的老人现在没有要发难的意思,但从他拿丽萨的性命威胁她这一点来看,就绝非善类,并且很有可能在之后翻脸。
温诗诗毕竟没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会因为老人几句让她安心的话就真得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栋鬼气森森的别墅里,她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想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