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怡的第一眼，温诗诗真的没有认出来。
印象中，她是个留着一头短发，气质精干而凌厉的女人，就像是她甩出来那一张不孕症的检查单的时候一样。
眼前这个蓬头垢面，低声下去的女人是谁？
陆骁走过去，用皮鞋踢了踢王怡：“喂！”
王怡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靠着墙角蜷缩着。
“现在，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
王怡赶紧点头，“我会的，我不敢了。
”
她的眼睛还被黑布蒙着，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微微偏着头，等着来发问。
陆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录音笔，打开，在王怡面前放好。
他用眼神示意温诗诗：“可以开始了。
”
温诗诗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二十七年前，你经手过一个叫做孙雨晴的孕妇，她到底是因何而死？”
听到“孙雨晴”的名字，王怡瞬间抬起头来：“……你是谁？”
“告诉我！！！！”
王怡迟疑了一会儿，整个身子颤抖地如同外面扑簌扑簌落下的枯叶。
“……是大出血而亡。
”
“为何会大出血。
”
“因为……宫口还没完全开。
”
“你是妇产科医生，既然宫口没有开，你为何要强行让她生产？你是否给她用过催产素？还是干脆就是用暴力方法让她加速生产？！”
王怡似乎是被温诗诗的气势吓到了，说话都说不全乎：“不是我！我没有！是……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求我给她打催产素，求我用力按压她的肚子……对，就是这样，是她求我的！”
“你胡说！不可能！”
温诗诗忽然感觉到小腹抽痛了一下，她惊呼了一声，孟小夏赶紧扶住她：“诗诗你还好吗？”
陆骁也赶紧关闭了录音笔，跟孟小夏一起扶着温诗诗在旁边的破旧沙发上坐下。
“这里没有热水，诗诗你先休息一下，要是实在难受，我先送你去医院，反正这个人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问随时都可以问。
”
温诗诗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小腹的胀痛总算是消退了一些。
“我没事。
”
她深知，这里是国内，陆骁这样对待王怡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发现，他必定会落下一个非法禁锢的罪名，而且王怡一旦有了退路，也不见得会把过去的真相和盘托出。
她必须快刀斩乱麻。
王怡突然试探地问了一句：“诗诗？你是温诗诗？”
“对，我是，”温诗诗的声音沉稳坚定：“王医生，你对我们母女做的孽，你心里有数。
今天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我母亲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滴滴——
录音笔又被陆骁打开。
王怡的心缓缓沉下去。
她心里清楚，倘若只是普通的患者，她还可以想办法应付，求饶，说好话，赔偿，可是如果是温诗诗，她之后的命运恐怕会艰难无比。
王怡凄惶一笑：“温诗诗，你来问我，其实还不如去问你的亲生父亲。
”
温诗诗打断她：“一个都跑不了，伤害过我母亲的人，我势必一一清算。
王医生，你只是个开始。
”
“是吗？”王怡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认命了：“只要我说了，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温诗诗冷笑：“你威胁我？”
“我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总得为自己拼一把，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个死，我还怕什么？呵呵……”王怡自嘲地轻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其实我不说，温小姐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让我说出口，还用录音笔录音，无非是想留下证据，让罪人伏法而已。
”
“你既然知道，就不用再跟我多费口舌，王医生，我只能保证你不会死在这里，但是你做了什么事，还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
王怡终于笑出声来：“有了温小姐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我这些年虽然亏心事做了不少，但是真正能让我坐牢的也没有几件，其他的顶多是赔礼道歉，赔点钱就算完。
我被李素丽和温博昌这一对狗男女害的好苦，我是被他们拖下水的，现在他们两个逍遥快活，我反而躲躲藏藏活的不人不鬼，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温诗诗深吸一口气：“说吧。
”
二十七年前的故事，跟温诗诗想的其实相差不大，或者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惨烈。
王怡只说了她知道的一些事，也是从母亲怀孕开始的。
“……我第一次见到孙雨晴的时候，真的是惊呆了。
她真的特别特别美，但是脸色很苍白，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她怀孕才刚刚一个月，来我这里做检查。
”
“……这一胎她怀的不是很稳，因为她似乎有一些预感，孩子的父亲可能会离开她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的老同学李素丽嫁给了她的弟弟，后来又跟她的老公有染。
我是真的挺可怜孙雨晴的，每次来产检都是一个人，因为她害怕温博昌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就不想要了。
”
“……温博昌是个很重男轻女的人，但他跟孙雨晴的事从根本上来说，根本还没有达到重男轻女的程度。
我也是后来听李素丽说起的，温博昌估计接近孙雨晴，只是想要把她的设计图拿到手而已。
”
“……中间他们三个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她浑身是血地被两个弟弟送了过来，刚来就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
她不停的在手术室哭喊着，她要去机场，她要去找温博昌。
”
“……可是生孩子是有个过程的，根本不可能那么快。
为了快点生下孩子，她跪下求我给她用催产素，我本来是想要讹她一笔钱的，她给我钱，我给她用催产素，就算是违规，也是她自己要求的，而且我也有钱赚。
可是后来我接到了李素丽打来的电话，她说她要去国外了，让我务必要阻止孙雨晴。
”
“……孙雨晴因为撕裂而大出血，匆匆生下了孩子，但是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了。
我害怕极了，我怕她死在我的手术台上，成了医疗事故，我也想着要赶紧抢救。
可是温博昌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他要求放弃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