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盛京格外的冷,吸一口气进去,都能冷到人的五脏六腑,即便是穿得再多,抱着的袖炉有多暖和都抵挡不了这彻骨的寒冷。
今日是镇国大将军府老太君八十大寿,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八十更是不容易,这寿宴自然是办得极为热闹,而大将军府内的下人还会给附近的百姓送些吃食。
所以在这样冷的天,百姓们也乐意出来凑热闹,讨个喜气。
而这通往大将军府的南街上,时不时出现的都是前往去赴宴的车马。
马车慢慢驶过长街,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与马车驶过时车轮辘辘的声音相互交错,成了今日南街出现最多的声音。
一辆朱红色,车舆的四周施帷的马车混与其中,和诸多奢华的马车相比,看起来比较普通,但也并非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舒久安端坐在马车内,借着车窗的一点缝隙看着外面,惨白的脸上神情些让人难以捉摸。
似怀念,又似感慨,还有些迷茫和不可置信,像是遇到了什么一时间难以接受的事情一般。
而她的眉宇间又好像是笼罩着一层抹不去的哀愁和着急,加上她此时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唇上抹的红色口脂也遮不住的乌青。
以及她时不时的咳嗽声,看起来虚弱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让人见了心猛地一颤。
即便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一看就是生了重病,但这样也未损其美貌,反倒是有种病美人的感觉,让人心生怜惜。
一旁的两个侍女见她这虚弱的样子,一颗心都是提着的,生怕她出什么事。
她明明病得那么重,怎么就突然就要去参加寿宴呢?
舒久安没理会侍女的担忧和疑惑,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可她还是没从自己重生的这事上缓过来。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活着?
眼前的这一切这般真实,早已死去的侍女如今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街道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一点儿也不像是梦。
这事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对舒久安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回到一切悲剧还没开始之前,来得让她开心欢喜。
但她也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她死前的幻境。
所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咳咳咳....”
想着想着,舒久安又忍不住咳嗽,而且咳得比之前要厉害,仿佛肺都要咳出了来。
侍女叶心见状,便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她,然后给她顺气。
而一旁的春琴则将舒久安的暗红刺绣花罗毛领披风拢紧一点,不让她被一点冷风侵袭,还将她抱着的袖炉给换成更暖和的。
待舒久安的情况缓解了一点后,叶心这才不解的开口问道。
“小姐,老太君都说了,让您好好养病,等好了再去给老太君磕个头就是了,您为什么非要挣扎着起来去大将军府呢?”
前段时间,小姐不小心掉进了池塘,救起来之后便一直高烧不断,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躺在床上养病。
大夫说了,她寒气入体,得静养,不能在受一点寒,为了她的病着想,老太君和可是特地嘱咐了,让她好生修养,不用特地去参加寿宴,以免再受寒。
大小姐也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午睡醒来后,说了一会儿子的胡话,便挣扎从床上起来,着急忙慌的要去大将军府参加寿宴,怎么都劝不动。
而舒府里能做主的人都去参加寿宴了,叶心等人找不到人来劝她,也拦不住,不得已这才套了马车,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去寿宴。
叶心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注意,非得要去寿宴?
“咳咳…”
舒久安又咳嗽了几声,勉强止住了咳嗽后,这才开口。
“今日是外曾祖母的八十大寿,一生也就这么一次,若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不去外曾祖母会失望的,而我会后悔一辈子。
”
上一世,镇国大将军府会因这次寿宴,会因自己那天真得可怕的弟弟而牵扯到一场谋逆罪上。
虽然最后平息了,但多年根基受损,引得圣上猜忌,同时也给五年后的满门抄斩留下祸根。
而她也是因为这次寿宴的事情,为了保大将军府的平安,才会嫁给穆清朗,从此被家人利用算计。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回十七岁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
但不管怎么样,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事再次发生,她得把这场劫难从根源上杜绝,阻止上一世的惨剧发生。
而上一世害得大将军府满门抄斩,害得穆清朗惨死,害得自己悲惨一生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舒久安垂下眼眸,遮住眼里汹涌的恨意。
叶心和春琴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八十大寿也就这么一次,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君都这个年岁了,也没多久了,活一天少一天,若是错过了,确实会很后悔的。
只是,她们很担心舒久安的身体,舒久安久病未愈,若是再受寒,只怕是会落下病根儿的。
她们希望能快点到大将军府,这样也能给舒久安暖一暖,避免舒久安受冷。
舒久安也希望能快点到,虽然按照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那天真得可怕的弟弟还没有开始动手。
但是她还是希望能早一点到,这样也就能早一点将祸根除掉,早一点放心。
可每当一个人有急事的时候,总是会横生波折。
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外面突然变得嘈杂混乱起来,仿佛发生了什么凶险的事。
“闪开,快闪开,马失控了!”
马嘶吼的声音和行人惊恐的惨叫声,还有人大声提醒行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这热闹的南街瞬间炸锅。
叶心刚想询问马车外的马夫发生什么事,但还没开口,便听到马夫惊恐的声音。
“大...大小姐,那失控的马朝我们来了,我们躲不开啊。
”
听到这话,舒久安的心瞬间紧绷了起来,叶心和春琴也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舒久安起身大声喊道:“快下马车!”
“哦...好!”
叶心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和春琴一起扶着舒久安快速的下马车。
可是来不及了,那失控的马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就会撞上来。
听着那就在耳边的马儿嘶吼声,借着窗口的一点缝隙,舒久安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马儿,她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这根本躲不掉,难不成她要再死一会?
就在舒久安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声马儿凄厉的嘶吼声响彻上空,震的人耳朵疼,让人短暂的失去了听觉,舒久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而叶心和春琴以为那马儿要撞上来了,便齐齐将舒久安护在身下,希望这样能保舒久安的安全。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们预想中的疼痛和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才疑惑的起开。
这时,外面传来百姓的欢呼声,以及马夫那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声。
“大小姐,摄政王殿下制服了那匹失控的马儿,我们安全了。
”
闻言,叶心和春琴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太好了,我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
舒久安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只是呆愣着瘫坐在原地,满脑子都只是马夫说的那个称呼。
摄政王殿下....
上一世,满身伤口,鲜血淋漓死在她怀中的人,她的丈夫,穆清朗,此刻就在外面。
她只要出去,就能再次见到他。
想到这儿,舒久安瞬间红了眼眶,也回过神来,神情激动的看向外面,想要立刻出去。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浑身没多少力气,又受到这般惊吓,根本没办法靠自己出去。
叶心注意到她的异常,“小姐,您怎么了,有没有事?”
舒久安摇摇头,道:“我没事,扶我下去。
”
“可是外面天寒地冻的,您的身子?”
舒久安低声说道:“没什么可是,摄政王殿下救了我们一命,我们理应道谢,不该失了礼数,扶我下去!”
见舒久安态度坚决,叶心也不好再劝,毕竟那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她们得罪不起。
于是,叶心和春琴想办法将舒久安捂严实了,给她带上了面纱,确保她不会受寒,这才扶着她下了马车。
马车外,一身靛蓝色常服的男子翻身下马后,就一边吩咐属下料理后续事情,一边不着痕迹的往马车方向瞥,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配上他冷冽强大的气势,看着有些吓。
一旁的百姓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猛然一抖,难不成他这是发怒了。
他们心中有些畏惧和害怕,但又不敢擅自离开,直到摄政王的属下开口让他们离开,这才各自散去。
一个个走得飞快,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