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一带的匪寇,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且又盘踞在这地势险峻的山头,以雪林做掩护,县城里的县令屡次调动官差前来剿匪,结果都失败了。
而这些匪寇,又肆无忌惮地祸害百姓和从山脚下穿行的商旅,县令不得已之下才向上面汇报此事。
今晨一大早,叶宋他们便把帐篷收了,一行人马使出了山谷。
谷口那里,县令早已闻讯派人等候。
积雪尚未融化,但空气中已经迸开丝丝微黄的阳光的味道。
叶宋策马来到贼匪盘踞的山头脚下,举目望去,雪林层层叠叠覆盖,山上一点响动都没有。
季林豪气冲天,道:“我看,现在天色早,估计山上那帮杂种还没睡醒,不如大家一起冲上去,一口气剿了算了。
”
刘刖道:“不能冲动。
”
县令派来的人比较有经验,这时道:“这样万万不可,之前大人也是趁着天黑或者黎明派人冲上山过,结果没一次成功了的。
这片雪林尽头,是一片没有草木的荒地,容易雪崩,这还不说,就是上面扔下来的雪球越滚越大,跑得慢了一些便会被掩埋。
”
叶宋看向苏静,苏静懒洋洋道:“既然上不去,就只好让他们下来了。
”
这一想法与叶宋的如出一辙。
她当即下令道:“今日先进城。
”眼看着贼匪就在这山上,就这样路过进城了,似乎有些不甘心。
但叶宋这样下命令,必是有她的计划,于是众人都不敢有异议。
正待要勒转马头走时,忽而雪林中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动静。
苏静耳力颇好,一下子便听见了,侧目看去。
见什么人也没有,但徒留一棵树下的三两只脚印。
像这种贼匪,都有人在山下放哨,以便随时得知山下的情况。
苏静对叶宋打了一个手势,长期培养起来的默契让叶宋一下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应该怎么做,瞬时抽出许久没动过的玄铁鞭,呼啸而过,一鞭子抽在了那棵树干上。
顿时,树叶间堆积的白雪皑皑落下。
那躲藏在树后的人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转身就往山上跑。
说时迟那时快,叶宋的鞭子转而便朝那人击去,稳稳地套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扯,直直把人扯出了雪林。
那人还想着要逃跑,不住地在地上扭身挣扎,季林飞快地翻下马,先给了那放哨的几只拳头吃,把他打趴在地上无力还手,方兴冲冲道:“嘿,逮到一只小松鼠。
”
一行人进了所属辖区的县城以后,在县城住了一日。
一日的时间,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
他们住的是县城里一家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行事作风相当的低调。
甫一踏进客栈大门时,叶宋便对县太爷派来的人吩咐道:“给我弄十余只大箱子来,还有,今天就放出消息去,有一支商旅队带着货物路过奉解山前往京城。
还有,送几身兄弟们都适合穿的商人衣裳来。
”
那人风风火火地去办了。
为了配合剿匪,县衙的办事效率是颇高,一到晚上叶宋等人正准备吃晚饭时,便有一只只的大箱子用马板车拉着停到了客栈门前,停了一长串,可谓是壮观。
叶宋看了看板车的车辙略有些深,去打开箱子一瞧,见里面全装满了沉甸甸的石头,不由暗赞一句,这县太爷是个会处事的人物。
与此同时,大家穿的衣裳也被送来了客栈。
一群男人们又开始挑自己喜欢的布衣,以换xiashe
上穿的那身军服。
可挑来挑去,都是样式普通的镖局护卫的衣服,大同小异。
据说,这还是跟城里的镖局租的。
等他们都挑完了,叶宋吃饱喝足,才慢悠悠地去拿剩下的。
就她和苏静还没有拿衣服,剩下的也就只有两套。
叶宋睁了睁眼睛,看了看桌上的两套华贵的新衣,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一套沉丹色金丝暗纹锦服,一套雪白广袖长裙。
苏静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茶杯,走到叶宋身边亦看了看,然后毫无悬念地伸手挽了那身沉丹色暗纹锦服。
叶宋就连唯一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苏静问:“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应该是我先选的吧?”
苏静无辜道:“还有什么可选的么,不都是摆明的了,难道你还抱有希望让我选这身裙子?得了吧,我又不是女人,我选这身锦服,是理所当然的吧?”
“……”叶宋无语,可是谁能告诉她,这里为什么有一套女人的衣服!她看着众人喝茶聊天的喝茶聊天,挑灯拭剑的挑灯拭剑,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不由问道,“谁说商人一定要男女的,男男的不好吗,这两兄弟要去京城经商,相亲相爱的不好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季林马大哈地说道,“况且二小姐你本来就是女人,县令大人这样安排又不过分。
你就忍忍,这权当是为了做任务嘛。
”
前一刻叶宋还觉得这县令会为人处事,眼下就觉得他简直就是迂腐。
因着他们这一趟来得不赶时间,而这一两天正值天寒,也没有什么人冒着冰天雪地赶路,奉解山周围暂且安分了几日。
为了能让消息准确地传到奉解山头的贼匪那里,多耽搁一两天的时间也不是什么大事。
奉解山的头目为了打探消息,势必会派人混进客栈查探真假。
那些沉甸甸的大箱子都放在后院,马匹栓在树下,每天都有三四个人轮流看守。
一旦有人靠近,便会被凶神恶煞地赶走。
叶宋临坐在二楼房间里的窗户边,苏静给她添了一杯热茶,两人看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偷偷摸进后院,结果被发现以后就让人赶走了。
叶宋道:“明天就行动吧。
”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收拾妥贴以后,纷纷出了房间下了楼,去把后院里的马板车重新装上箱子,大张旗鼓地拉到街前。
住店的不知情的客人都在围观,道是哪个有钱人家一次性运送这么多的货物财物,有好心的客人还提醒,山头有匪,千万要小心。
叶宋大清早,脸色就有些臭,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
她穿了那身白裙,觉得那颜色委实是碍眼极了,只有温婉的、美丽动人的姑娘才喜欢这样素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裙子吧,而且行动起来相当不便,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色彩明艳锐利一些的。
大抵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广袖裙,适合把她的铁鞭藏在袖子里。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就要把戏做足。
叶宋坐在妆台前,一头青丝铺散在肩上,她随手拢起,用发簪梳了一个女子发髻,来古代这么久她就只学会了一个最简单的。
适时,苏静在外面叩了两下门,问:“请问二小姐好了吗?”
叶宋开门出去时,苏静便站在门侧,那沉丹色锦袍穿在他身上,与平素懒散自在的衣着打扮不一样,宽肩窄腰,那绣纹精致的衣襟微微竖着,衬得身量尤为出挑,肤色也更为白皙精致。
叶宋看着他那比女子还要美丽的轮廓和五官,眯了眯眼,道:“或许,我这身裙子真应该由你来穿。
”
苏静款款一笑,将臂弯里的披风系在了叶宋身上,道:“二小姐穿也不错。
”
当叶宋和苏静如是走出去时,外面雪花纷飞,盈进了客栈的大门,落地随即而化。
整装待发的大家伙,回过头来看见他俩,都在风雪中怔愣了。
贤王的风采自不必说,他们早就能够想象,可是叶宋和他们认识以来,好像都是以一副爷们儿的印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的吧,何曾如今日这般穿裙子、挽女子发髻打扮过。
直到叶宋和苏静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在街上驶过,留下两道车辙印。
她闭目养神之际,听季林大嗓门地在外面惊魂不定地问:“我没看错那是二小姐吧,简直要眼瞎了!啧,没想到居然是这般令人难忘的模样,教我以后还怎么跟她共事嘛,一定会很不自在的……”
叶宋抽了抽嘴角,双手放在膝盖上大刀阔斧地坐着,问身边的苏静:“我这样,就不能一起共事了么?”
苏静:“二小姐穿的是裙子,能否把张开的双腿收一收?这样的确有碍雅观。
”
叶宋这才睁开眼睛睨了一眼苏静,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纯爷们儿一样的坐姿,稍微收敛了一下,左右都不得劲儿,呲道:“说实在的,我真是好久都没穿成这样了吧,让我浑身不舒服。
”
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车队渐渐驶入奉解山周围,前行得十分缓慢。
一边是山路难行,稍不注意就要打滑;一边是他们要时刻防备着有人突然袭击。
如此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样子,车队终于靠近了奉解山的山脚。
马车里的叶宋和苏静尚且都十分淡定,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各自闭目养神,只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但外面的性子着急的兄弟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人小声嘀咕着问:“要是山贼没有被引下来怎么办,我们走过了还要不要倒回来重走一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