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从前那个南枢,一心一意只爱你的南枢”,南枢恍然点头,温柔应道,“可是,王爷却不是从前那个只对南枢好的王爷啊。
再善良的女人,在感情面前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我嘴上说着没有关系,可我终究只是王爷的一个妾,王爷的正妻却不是我,我没有办法完完全全拥有王爷,你可知我心痛?”她望着苏宸,眼里依稀是灰白的绝望,还是哭着笑着,让苏宸神情一动,“你实现不了给我的承诺,只有靠我自己去争取,可是后来王爷连心都变了。
王爷喜欢上叶宋了。
”
喜欢叶宋。
这像是一枚针刺在苏宸的心上,让他觉得倏地一痛有些炫目;又像是一个被隐藏得最深的秘密突然揭开,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所以你就杀了我们的孩子?”
南枢缓缓垂下眼帘,泪水从下巴滴落,“我别无选择,失去了我最宝贵的东西,只是想换回王爷的心。
”顿了顿又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你从芳菲苑搬去东苑的时候。
”
南枢惨然一笑:“难得王爷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我。
”
苏宸道:“其实我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生生把涌起在喉头的那股酸涩之意压下,“现在我问你,昨晚我回来时你不在东苑,可是和灵月在一起?”
“王爷……”她愣了一下,“不相信我?”
“既然胖婶指认了你,你若不说出你的所在,也难以服众。
”苏宸道,“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
南枢大哭大笑,悲痛欲绝,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道:“可是王爷既然这么问了,便是不相信我!”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下人,“这里,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王爷,你还记得当初迎我入府的时候怎么说的么?”
一生一世只对南枢好,纵使天下人都反对她,我苏宸也愿一辈子宠着她,相信她,保护她。
这是苏宸当日对南枢的承诺,不是不记得,只是眼下却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他皱了一下眉,他是王爷,怎么可能当着王府上下说着这样的话,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看着南枢。
南枢又哭喊道:“灵月是我带进王府里的丫鬟,我待她情同姐妹,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啊!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就只剩下你了,现在你也不要我了吗?”她眼里盛满了祈求之色,转而变得无比狠厉,“既然如此,我愿意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枢儿!”苏宸即刻便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逼迫南枢,他从来未见南枢这样烈过,刚想说句安慰的话不打算追究了,可南枢突然转身便向身后的一棵大树撞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苏宸都来不及上前阻止。
他飞奔过去时,南枢刚好一头闷在了树干上,撞了满头的鲜血淋漓,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那一刻,苏宸像是被人活活剜了心一样,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仿佛连自己也跟着死了。
管家见此变故,立刻吩咐人去请大夫。
“枢、枢儿”,苏宸慌不择言,不断擦着她额头上的血,动作颤抖,“不追究了,我相信你……我说过,只要你肯说,不管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来不及了”,南枢摇摇头,呼吸变得微弱起来,“王爷终究,还是怀疑了我不是么……”她手指轻轻点了点苏宸的心口,“这里,已经没有枢儿的位置了……装的都是叶宋,枢儿知道……我愿意,成全王爷……”
苏宸狠狠把南枢压进怀里,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如走马观灯一样,一幕一幕都变得异常的清晰。
他快速点了南枢颈上几处大穴,道:“别说,什么都不要说,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你你又如何能把我推往别处。
”说罢抱起南枢便往东苑奔去。
连日以来都是天晴,今日入夜时终于下了一场雨。
洗尽了入夏不久的一丝暑意。
天空呈青灰色,天边隐隐还有霞彩的光亮。
小径两边的树叶草尖儿,都被洗得油油发亮生气蓬勃。
血水从南枢脸上滑落,她被雨淋得睁不开眼。
苏宸也是浑身湿透了,用最严厉的语气警告她:“不许闭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不许你闭眼!”
似乎有晶莹的泪滴淌出来,混进了雨水里。
她抽了抽鼻子,神态幽弱酸楚,那是发自内心的愁苦,她说:“灵月,你就当是我杀了她吧,她跟着我,就没有、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原是我对不住她……”
她轻轻地搂住了苏宸的脖子,说:“苏宸,我是真的爱着你,想跟你白首偕老……你不信也罢……”
雨还在一直下,大夫冒着雨赶到时,苏宸抱着南枢正依偎在寝房里,两人皆是湿透了。
大夫放xiayao箱,摸了摸南枢的手腕,肌肤入手冰凉已经没了脉搏,他伸手到南枢鼻端,也感知不到有一丝呼吸。
最终大夫翻了翻南枢的眼皮,看见瞳孔已经扩散开始模糊,不由叹了声气,道:“王爷节哀顺变吧。
”
要是以往,苏宸一定跳起来,用刀架着大夫的脖子逼他给南枢看病。
可是现在,他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身体、精神,都似被掏空了,唯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见苏宸如此,王府无人不叹息。
谁也没想到到头来丢了两条人命。
管家到底是有经验,连夜吩咐人去打了两口棺材,管家来询问苏宸丧礼以何种礼制办,毕竟南枢曾是王府里的妾室,又是苏宸最心爱的人。
苏宸在房里和南枢枯坐了一夜,都没有回答。
叶宋一行人进了城门还没走多久,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侵袭,叶修命亲卫军押着一干山贼先去了刑部,让叶宋随同着一起,苏静半途告辞回了自己的贤王府,而季家兄弟和刘刖则负责送叶青和春春回将军府。
一路策马狂奔,马蹄在积水的街面上踏出了水花溅溅。
叶宋被淋了个透心凉,回到将军府感觉肩上有些沉,一摸一看,却是苏静的袍子。
她取下来抖抖能挤出一汪雨水。
叶青和春春是坐在马车里的,因而没有怎么遭淋,但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先行下去洗漱休息了。
季家兄弟和刘刖进来,与大将军在大堂寒暄了两句,一杯热茶都来不及喝就匆匆告辞回军营了。
大将军过来问叶宋:“两个丫头都没事吧?”
叶宋笑道:“有大哥在,她们能有什么事?”
大将军瞪了眼,嗔道:“那你呢?白天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敢一个人独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宋手里挽着苏静的衣袍,神情恬淡:“当时没想那么多。
贤王也去了。
爹,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么。
”
大将军也不再多说什么,道:“还不快回去洗洗,淋了雨小心着凉。
明早你还要早起,跟我们一起进宫去。
”
一提起进宫,叶宋这才有时间回味自己的胜利果实,笑眯眯道:“爹,皇上这是要封我做官了?”
大将军一声喝:“我们叶家的人,不贪仕途!既然你入了这条道,就要时时刻刻想着为国效力!”
“是是是。
”
叶宋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一大早,推开窗户,外面空气清新,顿觉神清气爽。
约莫是昨天太拼命的缘故,她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她正站在门廊前活动活动筋骨,前院便热热闹闹的,似有两分嘈杂。
还不等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鞭炮声就响起来了。
春春一路小跑,脸色洋溢着笑容,进了晴兮院喜道:“二小姐,宫里来人了。
哎呀你怎么还不穿外衣啊,快,快披件衣服,将军正要你去前院接旨呢!”
“接什么旨?”叶宋被春春推进了房间,以霹雳速度给她穿了一件袍子,再顺手以白玉簪挽了一个发髻。
春春道:“宫里来了圣旨,封小姐当今年的武状元呐,还送来了官服!”
这个叶宋比较感兴趣,当即就勾起了唇角,随春春一起去前院跪迎圣旨。
北夏的官员服饰,三品以上着黑色,六品以上着紫色,六品一下即着青色。
状元服饰处于中间,是一身紫色袍服,袖襟描以锦织图案,看起来十分的严谨。
圣旨命叶宋即刻进宫朝圣。
叶宋回房换了那身紫袍,身材高挑,轮廓曲线流畅而优美,衣襟稍高遮住了她脖子的线条,看起来俊秀极了,好似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叶宋对着铜镜理了理袖口,回身一笑,满室的光华流转。
叶青笑得眼睛发亮,道:“二姐这样真好看,越发的像个女汉子了。
”
巍峨的宫门在朝阳的照耀下淬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泽,显得尤为的庄严神圣。
晨间,朝中官员正陆陆续续进宫去,叶宋紧随着着大将军和叶修,迎接不少投来的视线。
“叶二……二……”冷不防身后有一道醇润的嗓音响起,似乎又有点儿纠结,约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不知该叫叶宋二小姐还是别的什么。
叶宋回头,看见朗朗青年,青裾官袍衬得他眉清目秀朗润如玉。
她笑了起来,打招呼道:“陈兄弟。
”
这可不就是今年的榜眼,陈明光。
叶宋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为人磊落又腼腆。
叶宋那句“陈兄弟”,让他不知不觉又红了耳根。
陈明光有礼地对大将军和叶修一揖,叶宋便让大将军和叶修先行,她和陈明光随后一起进去。
两人闲聊了两句,相处得还算不错。
叶宋挑着眉头道:“昨日我对你使了非常手段,你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