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曾经在瑞士的公开拍卖会上卖出了天价的木料,被这人做成了佛珠手串,此时此刻正毫不怜惜地搓来搓去。
后面一个身量极高,理着寸头的男人将他身上披着的羊绒大衣接了过来,低声问道,“霍总,我们进去吗?”
霍程远略微有些浑浊的目光,定定地盯在那三个小不点围着霍焱的身影上,嘴角有些奇异的弧度,他摆了摆手,示意先不进去,好像对那几个孩子跟霍焱的相处模式十分好奇,还想在外面多窥探一会儿似的。
但唐蓁耳力极佳,再加上她离门口比较近,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外面的驻足和交谈声音。
唐蓁缓缓转过头去,见到了那个此前只在新闻报道上见过的男人,霍氏集团董事长,霍程远。
说来也是奇怪,当年唐蓁无论是和霍焱热恋,还是被他骗着结婚的时候,她都竟然从没见过他父亲一面。
而这会儿她和霍焱关系尴尬,竟然就在这种场合不期而遇了。
唐蓁深呼吸了一下,直接站起了身,跟霍程远对视。
霍程远挑了下眉,往后退了半步,竟然没有想要进病房的意思。
唐蓁只好跟孩子说了一声,走出病房关上门,站在霍程远对面,不卑不亢地开了口,“霍董,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
霍程远看着唐蓁洁白无瑕的面容,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甚至还有闲工夫轻轻拍了下唐蓁的手臂,就像真的长辈对小辈的关怀那样。
“嗳,见外了不是,照你和阿焱的关系,就算不想叫我爸爸,也该叫我一声伯父才是。
”
唐蓁心念快速流转,从前她和霍焱感情最好的时候,都几乎从没听他提过霍程远这个父亲,就算她有时好奇会问,霍焱也都是随便岔过话题。
就算不提过去,只论现在,霍焱这段时间受的伤可远远不止这一次,病危通知书唐蓁都签过好几张了,这位霍伯父才姗姗来迟,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霍家这对父子的感情有多么塑料。
而刚好,虚与委蛇地演戏,唐蓁也很擅长。
她露出一个三分无奈三分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所以这声唐伯父,我还是不高攀了。
”
霍程远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复又摇了摇头,“唉,总之是我们霍家对你不住,当年若是知道你已经怀孕,我说什么也不会任阿焱放你走。
”
唐蓁无可无不可地笑笑,心想,他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
“都过去了。
”
霍程远见她油盐不进,便开口道,“这里人多口杂,恐怕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知道唐小姐愿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到外面聊一聊?唉,我一把年纪了,就阿焱和小朗这么两个儿子,还一个赛一个地不愿意跟我亲近。
现在小朗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阿焱又出了这种事。
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酸啊……”
唐蓁眨眨眼,有些讨好地笑笑,“您说得这是哪里的话?走,我跟您出去聊,霍焱的事情我必定知无不言。
”
结果霍程远口中“方便说话的地方”,就是他的车里。
唐蓁看着那个极高的寸头男跟着一起上了副驾驶的时候,有些无语。
霍程远展颜道,“阿行是我的心腹,我看着他长大的,像是半个儿子了,有什么话都不必顾虑。
”
唐蓁掖了掖耳后的发丝,故作局促地点了点头。
霍程远在极宽敞的后座上翘起了二郎腿,手中还不停转着他那串佛珠,突然有些怜悯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国外的日子不好过吧?伯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当年定是霍焱那臭小子辜负了你,等他醒来,我必定叫他好好给你道歉……我听说,你改了名字,还有了个什么很响亮的名号是不是?真好,我为你高兴。
”
唐蓁被刘海遮住的眉梢稍微挑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霍程远费这么大劲将她哄出来,是对她的过往感兴趣。
“也还好。
最开始在国外,确实吃了不少苦,不过好在后面遇到了朋友的帮忙。
”
既然霍程远想知道,那唐蓁就先把鱼饵扔出去,看看对方想干嘛——反正新佩后面的扶持实力是罗格斯家族,这件事是无人不晓的秘密。
果然,霍程远往后仰了下头,直接将话题带到了罗格斯身上,“这个我确实也有所耳闻。
是北美的大家族是不是?要我说,你这孩子运气也是好,那样的百年望族,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愿意帮的。
”
霍程远笑笑,用一种略带打趣的语气问道,“小唐啊,该不会是他们家族里面的哪个少爷看中了你,用这个下聘呢吧?要真是这样,我可要为我儿子默哀了!罗格斯家族的少爷,他要是想比得过,那还真要费一番苦工。
”
唐蓁做了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然后有些焦急地摇了摇头,“没有!您、您别开我玩笑了,这种事情不好乱说的……至于背后的机缘,事关重大,我现在也不能随便跟你说……”
霍程远看了看急于撇清自己绯闻的唐蓁,心中嘲笑道:什么国际黑客,什么商业新贵,不过就是个心思单纯的愣头青!
而唐蓁看着面露满意的霍程远,心中的吐槽简单了许多,只有两个字:“蠢货!”
霍程远笑了几声,安抚道,“好,好,是伯父开玩笑开过头了,小唐你别当真啊。
不能说就不说,伯父也不是那么好奇的人,随便问问,不必在意。
”
唐蓁觉得没劲,霍程远这个老狐狸,口口声声装得像是对霍焱有多维护,可见面这么久,有关霍焱的伤势,他却连一个字都没问过。
虚伪,并且冷血。
唐蓁不由得有些走神。
霍焱曾经跟她说过,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父爱,也根本不需要一个爸爸。
那时候唐蓁以为他在说笑,可现在恍然大悟,他那时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由得透过窗外看了看霍焱所在的住院大楼,可饶是这样,霍焱在发现了他们的孩子以后,仍旧不遗余力地、孜孜不倦,却也生疏笨拙地想要扮演好一个父亲的形象。
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体验到自己曾经的这种遗憾吧……
想到这,唐蓁突然觉得喉中被什么东西堵得死死的,有些难受,也不想再跟霍程远演下去。
便笑了下,“霍董,霍焱这会儿该换药了,病房里只有几个孩子不行,我该回去了。
您跟我一起上去么?”
霍程远的笑意不及眼底,“真不巧,我公司那边还有个会,应该是来不及了。
不过有你照顾阿焱,我放心得很。
”
唐蓁点点头,直接拉开车门,“那霍董再见。
”
就在唐蓁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霍程远突然又一次开口,“忘了问了,令尊身体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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