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衫淡然的口气带了些许讥讽,这对于任灵兮而言,是一种挑衅。
“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
任灵兮心中气急败坏,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急色,她眯着眼,目光中露出些许锋芒,她往后退了一步,立刻有两个男人走上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及到帝王书,所以任灵兮不能杀她。
可不杀,不代表她会放过。
那两个男人还没有走近床边,便被唐念白挡住,他厉喝一声。
“退下!”
两个男人双手拱拳,立刻后退。
任灵兮完全不让,昂头看着唐念白冷笑道:“这时候做好人,会不会太迟了点?”
唐念白冷冷道:“回去。
”
没有过多的话语,这是任灵兮进宫之后,唐念白第一次拂逆她的意思。
任灵兮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太知道拿捏分寸,此刻绝不是跟唐念白硬碰硬的时候。
“走。
”
任灵兮横了石青衫一眼,随即带着人离开,房间一下子又清净下来。
石青衫目光淡淡,直视前方。
“别指望我会领情。
”
唐念白神色黯然,“我知道,我……”
“呕……”
石青衫忽然捂着嘴巴,趴在床边呕吐起来,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脸色苍白,很难受的样子。
唐念白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神色微微复杂。
“你……你和他在一起了?”
看石青衫这个状态,唐念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委婉地说了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不一会儿,唐念白叫的御医过来了。
“回禀陛下,这位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不到两个月。
”
御医的目光不敢乱瞟,可他心里已经在嘀咕起来,思考着这个姑娘怎么会在任贵妃的眼皮下,还怀上龙种的。
“退下吧。
”
唐念白信得过这个御医,知道他嘴上有把门的。
御医下去之后,石青衫神色懵懵懂懂,抚上自己的肚子,心中添了几分喜悦。
她竟然怀孕了,有了她和杨择的孩子……
若是杨择知道,该是怎样的欢喜呢?
“青衫……”
唐念白的声音发涩,唤回了石青衫的思绪,她略微含笑的眼睛,再度冷了下来,瞥了他一眼,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的拳头微微捏紧,随即笑得苦涩。
“既然你身怀有孕,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会派人照顾你。
”
石青衫扬头看他,神色冷漠。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可我不会原谅你这个伪君子。
”
唐念白唇角往上努了努,没有再说其他,便默默离开了。
比之任灵兮作恶做的坦坦荡荡,石青衫看不起唐念白这副怂包的样子。
他留下她,不过是为了知道帝王书的秘密。
现在没有为难她,是因为他心中尚存一丝良善和愧疚,否则石青衫不可能安然无恙。
既来之则安之,石青衫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
她知道唐念白不会对她怎样,任灵兮可不好说。
就算唐念白被任灵兮带的迷失了心智,还有唐婉然尚且会护着她,护着她和孩子。
这个孩子,仿佛是黑暗中透进来的一丝光,支撑着石青衫在这黑暗的赤焰宫廷中好好活下去。
果然如唐念白所言,他派来了很多宫人伺候着石青衫,而且吃穿都不缺,还熬了些汤药给她保胎。
似乎也是防着任灵兮做手脚,给石青衫吃的所有药膳和吃食全都经过了那位御医之手,不会有问题。
石青衫没什么可畏惧的,她知道唐念白不会伤害自己,而任灵兮也不会让她死,所以,只要她死守着帝王书的秘密所在,便不会有危险。
至于帝王书的秘密,恐怕任灵兮她们想破脑袋也猜不破吧,石青衫淡笑着,将一碗汤羹喝掉。
她所在的宫殿,叫做蔷薇阁,是一个很小的宫殿,不过足够她活动。
她的自由,仅限于蔷薇阁和后宫里的花园,这也足够了。
到了第二天午饭前,石青衫才等到了她一直想见的朋友,唐婉然。
做了皇后的唐婉然,端庄稳重了很多,那张活泼的笑脸,也被厚厚的脂粉所遮盖。
她带来了一桌好菜,屏退了宫人,这才坐下来,斟满了两杯酒,想到什么之后,她这才笑着。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不能喝酒,那就我来吧。
”
唐婉然低头盯着酒杯,勾唇道:“这一杯敬,我们的重逢。
”
仍记得从不老山离别之时,唐婉然曾大大咧咧地笑着,跟大家说着——
以后来赤焰玩啊,我好酒好菜好招待!
呵,的确是好招待啊,可怎么,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石青衫坐着,淡淡望着唐婉然,没有说话。
唐婉然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又端起另一杯,她的眼睛依旧低垂着,笑着说。
“这一杯敬,你和师兄恩爱长久。
”
再次喝光,一滴不剩。
唐婉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始终没有抬头看过石青衫一眼,她递了一双筷子给石青衫,“吃菜。
”
她给石青衫的碗里夹了很多菜,笑容满面却令石青衫心酸不已。
石青衫的手,忽然握住了唐婉然的手腕。
“婉然。
”
唐婉然的手腕轻抖,缓缓放下那只碗,缓缓抽出手来,低下头去,双手掩面,无声痛哭着。
抽泣声在这间屋子里回荡着,每一声压抑的哭泣,好像都刺痛了石青衫的心。
唐婉然抽抽噎噎地说着。
“我是皇后,我已经成为赤焰的皇后了,青衫……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啊,能不能原谅我。
“我父皇把这些重担,都交给了表哥和我,我们……如果不狠下心,那受苦的将是我赤焰千千万万的子民,我……我是他们信任的公主,他们信任的皇后,我不能,我不能……”
在外人面前,伪装了很久的虚假面具,终于在见到昔日老友之时,全部卸下。
她想痛哭一场,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
石青衫将唐婉然抱在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失神的双眼中泪水垂落,湿了她后背上那一朵盛放的牡丹。
石青衫知道唐婉然的难处,她没有责怪她。
易位处之,石青衫自问不一定能做的比唐婉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