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亥时。
东厢房内。
匠气颇重的读书声徐徐传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朗朗读书声,引的徐府的下人和女婢纷纷赶来,站在庭院外,面色茫然和惊恐的看着那挑灯夜读的背影,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少爷这是怎么了?”
“刘太医说脑疾会有些不正常的,不打紧,红柳,你进去看看。”
“少爷最近脑子不太好,我可不敢进去昨日我见少爷晚上一个人对着墙傻笑了好几个时辰还偷偷跟我说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众人一阵默然。
里屋,徐长乐刚刚开始,就已经遇见了难题。。
儒道入品时需要挑选儒家经典中的一句话作为自己入品颇关时的立身之本,且这句话还要跟自己本身的性格经验三观相契合
在徐长乐看来,既然这位前辈作为儒道之上的大佬,还专门提醒过这个新手入门话题,就证明入品时挑选的这句话对自身日后的修行十分重要,不可随意忽视。
但问题的关键是,哪一句才最适合现在的自己?
徐长乐揉了揉眉心,毫无头绪。
活脱脱一个看了些鸡汤文的小学生,刚打了鸡血要发奋学习就撞见一道奥数数学题后的尴尬。
“少爷”
一名杏眼清秀的婢女走了进来,轻声道:“您有事吩咐吗?”
婢女名叫红柳,豆蔻年华,从小便生活在徐家,是徐长乐的贴身女婢。
“有。”
徐长乐转过身,严肃道:“柳儿,我需要你”
啊侍女小嘴微张,杏眼慌乱,两侧脸颊红润,胸头小鹿乱撞。
情话来的太突然,少女有些措手不及。
徐长乐补充了下一句话:“帮我去书库再多拿书院的古籍来。”
“哦哦,好”红柳芳心大乱,小跑着走了出去。
徐长乐站起身,从窗内伸出脑袋,认真道:“今晚我要挑灯夜读,你们先去睡吧,大概会读一夜,我的读书声会很大,你们忍忍。”
众人连忙称是,但没一个人离开,静静的等候在院外。
数百息过后,屋内的读书声便散了。
众人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徐长乐整张脸完全贴到了桌子上,书随意摆在一旁,鼾声如雷,口水都流到了桌上。
看着这一幕,空气中出现了两三息的沉默。
老王由衷佩服道:“别的不说,少爷确实很大。”
众人一脸惊恐望来。
老王说道:“我说的是读书声。”
众人放下心来,几名女婢上前将徐长乐宽衣解带,送上床榻,随后轻轻用右手拂灭烛光。
流云街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石柱。
天启观道长李守静静的站在那里,手握拂尘,绣白云图案的道袍在清冷夜风之中飒飒作响。
视线之中,徐府全景一览无余。
就在先前,他双指之间的一张道符燃烧殆尽,清香飞去徐府。
道家安魂符。
片刻过后,待府内唯一的烛光散去,确认府内所有人皆已安然入睡,他紧接着从袖袍之中再取出一符。
出魂。
道家符咒一说,向来神秘而玄奥。
轻如蝉翼的灵体从李守身上飞出,眨眼间便来到了徐府之中。
穿过房门,穿越一切障碍,来到了徐长乐的里屋。
中年道人不急不忙,闲庭信步般扫视四周,看见了书桌上的一本“日记。”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通向传奇的时代,这是我的时代。”
李守嘴角微翘,似带着些许讽刺意味,视线下移。
“今天经过国子监其他学府,看着无数欣欣向荣的韭菜走向算学,四门学的课堂内,我翻来覆去想不通,仔细看了半天,才从牌匾里看出四个字:“哟,打工人!"
李守面色茫然,视线继续下移。
“这辈子拒绝当韭菜,我要当收割机!!”
李守摇头,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看不懂,难怪只是个未曾入品的小小儒生。
事实上,李守对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并不在意。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没得他值得在意的事情。
然而他是一个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既然选择亲自出马,自然要查出一个真相出来。
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想要在他面前隐藏什么,实属可笑。
望着徐长乐那张熟睡中的面庞,中年道士微笑道:“起。”
徐长乐缓缓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直起腰身,神情迷茫。
“雾林中与你一同救起的女孩究竟是谁?”李守面色漠然。
“好事人,李卿雪。”徐长乐此刻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中年道人恍然大悟,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再问道:“那夜在雾林,并非凑巧,而是你故意杀了李氏,烧了屋子,可对?”
徐长乐愣愣道:“是”
中年道人流露笑容,再问道:“那你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徐长乐轻声道:“不知”
“既然如此,你为何隐瞒真相?”
徐长乐轻声道:“怕被人发现
中年道人身形前倾,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不对的关键,问道:“发现什么?”
徐长乐正欲开口,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息波动在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他的神情大变,漠然而又刻板。
“不告而拿,是为偷,亦不是君子所为。”
李守眼瞳剧缩,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只见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巍峨大海之上。
波涛汹涌,海面翻滚不停,没有丝毫预兆,眼前滔天骇浪扑面而来。
李守心头巨震,双手道袍鼓起,直接将眼前大浪震碎,然而下一刻,大浪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接踵而至。
轰隆隆。
海面之上,惊涛骇浪如天雷降临,李守宛如萤火,妄图要以一人之力抵挡天威。
仅仅十余个呼吸,李守被大浪拍至胸口,彻底卷入海面之上那巨大的漩涡,刹那间,支离破碎。
流云街石柱顶上。
李守猛然睁开眼睛,脸色惨白至极,拂尘落地,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身形摇摇欲坠。
不可能不可能他骇然望向徐府,眼神中充满着敬畏和骇然。
那股力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小子拥有无法言语的力量
改天换地,那可是半圣之上的神通,等等难道是某位谪仙或半圣转世?
对了,他故意装作睡着,实则只是不想与我背后的道宗起冲突,所以旁敲侧击敲打于我
想到这里,李守似乎看穿了真相,双手弯腰作揖,朝着徐府那方三拜。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我徐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踏足流云街半步!”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过了十数息。
李守的身影又重新出在街道前路面,脸色尴尬而又为难。
“前辈我拂尘掉在这里了”
空气间寂静无声。
李守双眼瞟了瞟四周,弯腰捡起先前遗落在地的拂尘,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