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两人的年纪都还很小,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景宁被顾司乾救回去,在队里一个人也不认识,面对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甚至是她以前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能接触到的世界,她是惶恐甚至有些害怕的。
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就像一只小小的可怜的刺猬,孤独的躲在角落里。
顾司乾觉得她这个样子不行,于是有一天,把队里的人全部召集了过来。
大家围在一起,就像看一个稀罕的大猩猩一样看着她,顾司乾问有谁愿意和她做朋友,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
是夏泉第一个主动站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笑得多阳光,多明媚啊。
像个小太阳一样靠近她,一下子就祛除了她身上的阴霾。
她伸着洁白的手掌,笑着对她说:“你好呀,我叫夏泉,欢迎你和我做朋友。”
那个画面,一直深深的刻在景宁的脑海中。
有些幼稚,有些可笑,像极了幼稚园里的小朋友,在老师的教导下学着交朋友的场景。
可她却觉得那么温馨,好像一辈子也不会忘。
夏泉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她看着景宁,仿佛穿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景宁低声道:“夏泉,当初你是第一个走近我的人,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可这次,你真的伤到我了,你知道当我看到陆景深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失去至爱至亲,生而无望的感觉,这种滋味你体会过,可你却妄想将同样的遭遇加注在我身上,你的良心真的过意得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甚至没有任何重量。
可夏泉却无端觉得胸口像被一块重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景宁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过了半响,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夏泉狠狠一震。
“景宁!”
她喊住她,声音有些嘶哑,景宁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然后,就听到夏泉几乎有些轻不可闻的声音。
“是紫金家族的人,是他们派我来暗杀陆景深的。”
景宁震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凌厉的目光用力盯着夏泉,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你确定?”
夏泉凄凉的笑了一下。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跟着他已经好几年了,你也许不知道,早在三年前龙团内部第一次分裂的时候,我因为被他们排挤,就已经暗中投诚到了紫金家族那边。
在那边,他是我的直属上线,所以我执行的所有任务都是他下的命令,包括这次刺杀陆景深,原本我不愿意的,可他答应我,只要我做完了这次的任务,他就放我离开。
景宁,我太累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我不想再赛车,也不想再漂泊了。
我只想拥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只要能让我得到这一点,我愿意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景宁紧绷着脸,听着她有些絮叨的话,没有开口。
夏泉抬头看着她,“陆景深得罪了人,其实就算我不杀他,他们也会派别人的,说到底,这并没有任何分别不是吗?”
“不,有分别。”
她淡淡开口,“你是我的朋友,可他们不是。”
夏泉狠狠一震。
她忽然笑了起来。
越笑越觉得好笑,于是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横流。
景宁看着她,皱起一双秀气的眉头。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和陆景深此行的目的只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令她想不通的是,如果只是想要阻止她和陆景深调查老k的事,对方大可以用其他更温和的办法,没必要直接派出杀手。
毕竟陆景深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他真的在这边出了什么事,紫金家族很难说不给自己引来麻烦。
然而对方还是这样做了,这说明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原因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的眼眸微微暗了一下,沉声道:“夏泉,你的上线叫什么名字?”
夏泉收起眼泪,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景宁拧眉。
夏泉沉声道:“我是真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资格知道他们的名字,平常大多数的时候不过也只是用代号来称呼罢了,我只能告诉你他的代号是y,其余的你自己去查吧。”
景宁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没有说谎,这才点了点头。
“好,我会查的。”
顿了一下,又道:“只要你说的全部属实,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会一笔勾销,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阳光从大门外照进来,穿透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当中。
夏泉瘫坐在地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竟狠狠顿痛起来。
仿佛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此离她而去一样。
她忽然开口,“景宁!”
景宁脚步一顿,然后便听到她意有所指的声音。
“你小心陆景深,陆景深不是你以为的良人。”
景宁回头,看了她一眼。
金色的光芒从她的发梢间穿过,像是天上下凡的神祇。
她轻拢了拢眉,想问更多,可夏泉已经撇过头去,显然不想再和她说任何话。
景宁抿紧了嘴唇,最终,到底还是没有再开口,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别墅,景宁上了车。
墨楠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宁宁,你没事吧?”
景宁摇了摇头。
她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发怔。
夏泉的最后一句话就像魔音一样围萦绕在她的耳朵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并不知道夏泉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来,其实心里应该是不在意的,毕竟她和陆景深已经在一起这么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认为早就很清楚,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一个外人所误导呢?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前不久就要刺杀陆景深的人。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理智是一回事,到了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